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范家也是极为紧张。因此范家大公子也是担心这件事情发酵后对自家生意不利，也是绞尽脑汁挽回这个局面。毕竟狗急跳墙，李宥谦一个秀才就这样被阉了。从此远大的前程和自家的香火都没了。他知道不恨吗？况且李宥谦也不是一个平头百姓，他是一个秀才啊！因此这件事情不可能没有什么水花的。

不过范大公子灵机一动倒是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雇一些地痞流氓，在北京城悄悄说一些歪曲事实的小道消息，当然内容就是关于范四公子阉了李宥谦的来龙去脉。

在范家人的歪曲摸黑下，李宥谦成了一个放荡无行的读书人，他因为一次庙会上遇见了范家女眷，便神魂颠倒。色胆包天之下居然做出了偷香窃玉之事。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事情还是被范四公子捉奸在床，看到这一幕范四公子一气之下便阉了李宥谦。

因为这个歪曲的故事有很大的漏洞，其中一个较为明显的就是范家也算大户人家，因此府邸必然占地不少，另外范家虽然只是一个商户，但是里面也有不少仆人丫鬟，这李宥谦李秀才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怎么就一个人潜入范府和范府女眷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不过范家大少爷心思缜密，因此特意详细虚构描绘了李宥谦和范家女眷大量不可描述的情节，因此京城中那些习惯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就被那些虚构的不可描述情节吸引，因此就没有留神这个故事本身的漏洞。

真正的故事就是范四公子的小妾袁静嫁给范四公子之后始终意难平，因此不得已让身边丫鬟悄悄给李宥谦送一些衣物银两之类的。只是不知怎么回事消息走漏了，虽然李宥谦和袁静也没什么不轨举动，但是范四公子心胸狭隘还是阉了李宥谦。

当然李宥谦没什么钱，他的家人朋友在他被范四公子阉了之后都和他纷纷断绝往来，因此在舆论上没什么人帮李宥谦说话，因此李宥谦就从一个被损害被侮辱的人变成了一个无耻的色棍。

因此范家大获全胜，李宥谦在北京城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因此这件事情对范家也没什么影响，范家继续做着京城的毛皮生意。只是李宥谦偶尔从馆子里放风出来的时候，听到那些路人对自己的谩骂，他却置若罔闻，仿佛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在一波一波的侮辱与损害下，李宥谦那点可怜的尊严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那月光笼罩下微微透出一些紫色光泽的夜空。而身边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脸蛋干净清秀，但是双目空洞无神的年轻人就是他们现在唾骂的李秀才。

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对这件事情表示出好奇心。那些被范家洗脑了的市井小民纷纷变着花样讲述李宥谦被污蔑的丑恶形象。在这个过程中，李宥谦也听到了，只可惜他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终究没人理会，因此忍不住感慨道：原来金钱不只是能买来奢侈和享受，还能买来名声和道德。

与此同时，范氏皮货行内部的密室之中。

一脸和蔼的皮货行东家范建一手拿着佛珠，一边在普贤菩萨像前默默沉思。而外面就是跪在地上的范四公子。

“父亲您还在为四弟的事情忧心？”就在范家默默沉思的时候，范家大公子悄悄走上前去问道。

“这李秀才也真不让人省心！”过了很久之后，范建才幽幽叹息道。

“父亲勿忧，儿子已经悄悄派人在市井中宣扬是李秀才和四弟的那个房里人有首尾，二人幽会被四弟发现，四弟一怒之下就阉了他。况且现在那李秀才还在卖屁股接客呢！他现在已经名声臭了，因此我们范家说他再坏，也有不少人相信。因此不用担心他会如何报复咱们范家。”范大公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做得不错。已经有些当家人的气度了。但是你们却忘了斩草除根的道理。这李秀才活着终究对咱们范家不好。”听了范大公子的话，范家幽幽叹息道。

“不会吧！那李秀才不可能知道咱们范家实际上为建州的四贝勒做事情。”知道自家底细的范大公子不太相信这一点，因此急忙反驳道。

“李秀才不知道，但是其他人未必不知。”范建摇摇头说道。

“什么？其他人已经知道了？”范大公子也是不相信这一点点。

“很有可能。”范建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惊慌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们范家在官场上结交了那么多的朋友，他知道又能如何？也不看看咱们范家有多少势力？说老实话，白天这个北京城是朱家皇帝的，但是晚上却是咱们范家这些西北商人的。”也因为他们的勾当一直没有被发现，因此范大公子得意地说道。

“是不能怎么样？因此现在他也只是隐忍而已，等到时机到了，他会将我们一网打尽，那么到那时候，死的不只是我们范家以及和我们范家交好的八大商家，更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这件事情要死的。而李宥谦说不定就是他血洗整个西北的一把好刀。”听了儿子的话，范建冷笑道。

“不可能吧！我们范家不只是在地方督抚，州县官吏，科道言官有人，而且朝廷的阁老，西北的将门都要靠我们范家过日子呢？他敢动咱们范家？”范大公子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呵呵！你以为这些人真的就和咱们一心了？我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西北边军，但是西北边军也是只要钱，不敢打的空架子。真遇到扎手的人物，也未必能护得住咱们范家的基业。虽然四贝勒靠得住，但是四贝勒也不能为了咱们这些人天天来保驾护航。除非改朝换代，要不然咱们范家非死不可。”范建还是老奸巨猾，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始终是虚的，因此总是不安心。

比起江南的同行，晋商反而对自己有一种谦卑的认知自己是商人，只是做买卖的，永远也不瞎想赚钱之外的其他事情。范建倒是觉得，江南那些同行只是瞎忽悠而已，只要有十万精锐大军在手，下定决心杀上一干叽叽歪歪的士大夫，那些东林党人也就那样了。也不知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傻逼有什么资格可以得瑟的。也许是他们在江南躺着赚钱赚习惯了，因此他们永远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只可惜晋商已经铁心投靠建州了，因此在朱由检只能优先除掉晋商。

“没有什么是不能，那个李秀才本来应该死了。可惜被一个神秘的紫衣公子给救了，那李秀才也没什么值得人用心思的地方，唯一的特点就是和咱们范家有仇。而那位公子特意关心一个除了和范家有仇之外身无长物的秀才，那他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了。”

虽然范建也没见过朱由检和李宥谦，但是就是这样也能把他的目的推测一个大概。这样的才智也是让人惊心动魄。只可惜因为他这个时代商户人家的局限性，因此范建就算知道有人要动范家，但是他的应对措施也是比较有限和无效的。

“不会吧！那位公子只是好心而已，你看那么多天过去了，都没人来管李秀才死活，说不定那位公子早就忘了李秀才这个人了。他之所以如此或许就是一时半会的兴趣而已。”因为朱由检这种情况太特殊了，因此他的因为身份带来的异常举动使得范家对他的追查经常陷入误区，因此才侥幸活了下来。

“希望如你所愿，只是这个紫衣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范家查了好久也没查出他的身份和下落。因此这个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只是范建越查感觉越不好，他不知道那个紫衣公子的痕迹。

“如果爹查到他的踪迹之后怎么办？”

“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范建终于露出了他隐藏极深的狠辣果决，正如十年前追随介休范家家主范永斗投靠建州一样果决。

“为什么。”范大公子说道。

范建摇摇头说道：“李秀才动不了范家但是他却可以。”

“他是谁？”范大公子问道。

听了儿子的话之后，范建没有说什么，却忍不住抬头望天，范大公子顺着老爹的目光一看，眼前尽是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雕梁画栋，那斑斑驳驳的彩漆和金粉依旧散发着诡艳的冷光。

只是举目四望，终究不见那湛湛青天。

“那那个老四的房里人怎么办？”范大公子问道。

“还能怎么办？自古红颜多祸水，这些事情都是那个贱人惹出来的祸患，因此乱棍打死埋在后院的梅花树下吧！”

“是，爹。儿子这就去办。”听了范建的话，范大公子平静地回答道。

一日就在朱由检和撷芳殿中的狐狸玩闹时，天启皇帝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

望着朱由检纯真的微笑，天启皇帝也是感觉惊心动魄。他很想将他的纯真保留，但是朱由校也知道没有他的保护如朱由检一般纯净的少年只能被彻底毁灭。

“小五，你晓得李宥谦吗？”朱由校一边望着朱由检逗弄两只可爱的小狐狸，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

其实朱由检安排李宥谦心中未必没有私心杂念，因此一听朱由校说起李宥谦，他就有些寒毛直竖。

“怎么了，皇兄怎么又说起这个人了。”但是这么多年政治斗争的经验还是让朱由检故作镇静地问道。

“你知道吗？李宥谦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朱由校的话刚刚落下，朱由检就知道皇兄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真意，因此也就彻底放了心。

“东厂的刺探已经出来了，那李宥谦被范家阉割其实也是他私通范家女眷在先。因此也是咎由自取。你也不用太过在意。”结果朱由校的话一出，朱由检就有一些黑白颠倒的滑稽感觉。

“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朱由检也只有沉默而已，他知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因此他只能顺从不能反驳。虽然如此，但是朱由检却是不太相信李宥谦会是这种品德败坏之人。

“小五，你要明白。其实并不是戴头巾的读书人就一定是好人，那些士大夫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男盗女娼。因此……你不要太过在意他们。”

朱由检也知道文人多是负心人，但是李宥谦却未必。况且现在李宥谦不是文人，他只是阉人而已。朱由检也只是利用李宥谦的仇恨替他杀了那些卖国求荣的晋商而已，因此他不得不相信李宥谦的清白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