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了来意后,葛奶奶有些吃惊。
老人气愤道:“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连猫猫狗狗都欺负!”
不过她的确没有看到那只猫的事情,所以无能为力。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我孙儿给我说过,对面有人喜欢往下面丢东西,你们可以去问问他。等着,我带你们进去。”
葛奶奶的热心让罗宾非常意外。再怎么说自己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葛奶奶家里又只有她和孙儿俩人,让自己和乔心语在他们家等她回来,这未免太冒险。现在不少入室行窃和抢劫都是发生在熟人之间,这并非危言耸听。罗宾有心想要提醒老人,可他又发现自己不得不承接这份情,不然自己将失去一个重要的观察点。
人生在世,要成为一个纯粹的好人太难。
葛奶奶的孙儿今年十二岁,叫做藏生。藏生有两个爱好,一是喜欢看星星,二是爱玩倒立。所以和罗宾俩人谈话时,他采用的略带奇怪的倒立姿势。
“这样我比较舒服。”
他如此解释。
“藏生,你看到对面二单元丢东西,丢的都是些什么?”
乔心语显然和藏生是认识的。
“不清楚。不过有两次我用望远镜看过去,发现丢在地上的东西会动,还没看清楚就不见了。”
藏生因为身体不适暂时休学回家休养。医生告诫他尽量减少户外活动,加上连日来云层太厚晚上根本看不到星星,所以藏生的日子过得很没劲。于是他开始白日里观测,目标包括小区里的行人,有的散步,有的乱丢东西……不过最让他感兴趣还是大橡树那里的野猫。有两次他还发现野猫想要去抓落下来的鸟儿,差点就成功了。
“一周前,我晚上时看到对面在丢东西。在这里。”
藏生恢复脚下头上的正常姿势,赤脚走到窗户旁边,掀开一张黑色塑料布。
那里是一架信达天文望远镜,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火箭筒,上面装配有双筒镜,大的是主镜,旁侧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镜身是黑色,高一米多的三脚架是白色,棱角分明,机械工艺给人感觉很棒。
罗宾不由再次赞叹,这位父亲还真是下了血本。
仿佛因为外人来到自己没什么人气的家,藏生此时脸色都有些发红,是兴奋。
“这个可以看到月亮,很清楚,更远的星云都看得到!比如说……”
等他说开心了,乔心语再次将他引导到了对面丢东西的那人。
藏生嗯了一声:“那天我无意中将镜头往下,结果发现那边有人在丢东西。不过我也不确定他在那一楼,应该是十几楼。那个人丢出去后就关上了窗户,我当时就往下看……”
从天文望远镜来观察地面风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由于固定了角度,它就不如普通望远镜那么灵活,所以藏生也是无意中得到的信息。要说起再详细的他也帮不上忙。
“不过我注意到,他家窗户那里还有一只猫,当时我记得清楚。”
乔心语正要讲坠猫的事情,被罗宾眼神止住。
听到俩人要离开,藏生脸色有些寂寞。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地给俩人打开了门,然后给他们一人一瓶凉茶,说是奶奶自己做的,可好喝了。
乔心语心疼他:“藏生,要跟着我们下去玩吗?”
藏生明显瞳孔扩大了一点,不过他立刻摇摇头:“我不能下去的,医生说了。”
再次,俩人站在电梯里。
“他到底是什么病?”
“间歇性狂躁症,你别看藏生现在正常,发起病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必须吃药。”乔心语叹了口气:“挺好的一个孩子,发病时他就会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恢复了才会出来……只是这种病并不好根治。”
罗宾突然想起在倒吊镇的经历,那个在梨园镇遇到的孩子,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心愿任凭被倒吊在树上。
俩人下楼后走到了橡树位置。
两只猫正和他俩互相对视。罗宾认出来,这是之前胡大爷驱赶的那两只,黑猫和黑白色花猫。不过此时它们正围在那只被绳结锁住的猫旁边,用舌头舔着它的伤口,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它。
它们是认识的。
罗宾迅速得出初步结论。
野猫和家猫不同,警惕性非常之强,哪怕是同类之间也不会随随便便靠近。猫类动物之间的打架比起狗可要多太多——后者打架基本靠吼……
这猫是本就是野猫被人用绳子锁住,还是说它常常在小区里溜达所以认识了这些同类朋友?
“我没见过这猫。”
没想到乔心语拒绝得十分坚决:“小区的猫我基本都见过,其实我们小区里养猫养狗的不多的。野猫现在也只有三四只,所以很好辨认。这两只我都见过,一只我们叫小黑,另一只叫小花,还有两只都是黄毛猫,一只很肥是流浪猫,还有一只最老,老是晒太阳时才出来。”
“外来猫?”
情况又变得复杂了一点。
之前罗宾设想了两个情况。
Truth 1:是有人对于野猫有极大的憎恨,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Truth 2:这是家猫,养猫人用这种方式惩罚它。
第一个可能性已经极低。
不过为什么小区的野猫会同这位伤员这么熟悉?猫是通过气味来辨别同类的,加上野猫领地意识极强,所以外面的野猫想要进入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会受到最猛烈的还击。
罗宾想起之前藏生说过,那家人将猫丢下就立刻关闭窗户。说明对方害怕被人认出来,另一方面对方不是无意间为止,他下手迅速准确,行为是理性而在逻辑之内的。再考虑到猫被细心地缠绕了线,用这种繁琐又难以解脱的方式来施加痛苦,此人一定之前就有过相关方面的行为。
人总是一步步尝试后才会变得熟练的。
“之前吗?”
乔心语回忆了一下:“就是偶尔晚上猫叫,叫得厉害。不过胡大爷出面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了。”
“胡大爷住在哪?”
“二单元十五楼。”
说到这个老人,乔心语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是个怪老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不过老是有人给他寄快递,隔一段时间他又要下楼来取,几乎和我的快递差不多数量了。”
胡大爷除了人怪,快递多,还有一个超级固执。
乔心语列举了两件小区里的老住户都耳熟能详的事。
有天胡大爷不知道怎么着了,一脸生气,在小区里一瘸一拐走来走去,野猫都吓得躲在树上,小孩也都给他让路。他就那么在下面用一双不方便的腿一直走一直走,从早上走到中午,午饭都不吃,继续走。这时候突然天下雨了,于是物业的保安就好心让他回家,避免生病。
胡大爷直接一句,你懂什么?然后他就继续一个人的马拉松。
第二个是胡大爷对于猫狗十分讨厌。有位大妈养了一只金毛,特别粘人,见到谁都会黏上去打招呼,蹭一蹭。可是遭遇了胡大爷,胡大爷直接用拐杖挡住它保持距离,吓得金毛立刻趴在地上,胡大爷还说一身味道这么重,还会传播疾病,真不知道这种品质有什么用。当场就将大妈给气哭了。
猫猫狗狗,对于胡大爷来说只是会携带细菌的肮脏生物而已。
乔心语不太愿意和他说话,也是觉得这人实在太难相处。
不过罗宾这回铁了心必须要去拜访,他始终觉得这位古怪老人和野猫之间有着某种特殊关联,而野猫和被毛线锁住的猫又是认识的,这个线索连线就连小学生都能够轻松画出来。信息就在胡大爷那里,没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