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罗宾起床后就直奔卡车司机谢某的公司。他和对方约好了，说是要采访一下一位普通货车司机的生活。谢某兴致很高涨，说你来就是了，我肯定有空的。

谢某和罗宾见过的其他大车司机不同，没有那么多不耐烦和烟味，整个就像是一个学生，看起来还有几分纯真。

他棉外套下穿了一件白衬衣，头发也专门整型过，看起来状态不错。

“需要拍照吗？罗记者。”

一来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于是罗宾遂他所愿，用手机给他拍了几张。谢某表示十分满意，整个人也自如起来。

“谢先生，我们社最近的专题就是驾驶员。所以我想找一个不一样的驾驶员采访一下，有人就给我推荐了你。”

“是谁啊？”

“范骅，范老板。也就是那家练旧服饰店的老板。”

“范老板啊，我知道了。我前不久还给他送了一批货呢。”

没想到一谈起范老板，谢某就自然而然说起了前些天运送时候遇到的怪事。

“你说跟在后面？”

罗宾来了兴趣。

“是啊，现在城市里要安全一点，外面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相当风险的。我就听过有几个同行，就是在外面给几个小孩子搭车，结果就被一群人给抢了，车子都被抢走。现在这些强盗的花样太多了，防不胜防。”

“你说他们被警察给抓了？”

罗宾赶紧打住对方，让他不要偏移主题。

“嗯，我亲眼看见的。之前没有看到警车，估计是一直吊在后面，后来抓住了才拉的警笛。这样难怪，怕他们弃车逃跑。”

“那一批货很值钱吗？”

“说不上吧。”抓了抓头，谢某回忆说：“因为出故障我要负责的，所以里头东西我基本清楚。木料，建材，还有一些小型电瓶车配件，还有范老板的箱子，里头装的好像是一些人偶吧。就是在衣服店挂衣服的模特。”

“嗯，明白了。那么请你说说自己成为汽车司机之前的生活……”

做戏要做全套，接下来就是罗宾的记者时间。

临走时他告诉谢某，只要上头排期到了就送审，不过不能保证百分百能够上报。谢某倒是爽朗，说没想到能够引来记者，已经算是过了一把名人瘾，没关系。

另一头，李洛约那里却遇到了一个意外。那个曾经想买模特的年轻人再次找上了范骅。他是打的店里的电话，不过范骅开了一呼同振功能，简单来说就是拨打座机号码，手机和座机都会同时响铃，无论哪一个都可以接听电话。电话里，年轻人说想要和范老板再次谈谈，请他给个机会。范老板说我考虑一下，然后迅速打给了李洛约。

“可以去。我和你一起。”

于是双方就约定在距离店不远的一个小茶馆见面。

冬天是喝红茶的时候，可惜李洛约喝不惯，于是独自一人喝白水。

“这是我新请的伙计。”范骅不露神色地给李洛约上了一层保护色。

李洛约则有些无聊地看着茶杯，其实余光一直牢牢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确正是三番五次纠缠店铺“模特”的那位。

不过对方显然对他并没有兴趣，直接说：“范老板，我和你说实话了吧。我是艺术学校的学生，最近我们几个同学商量好要做一个比较另类一点的展示作品。你店里的模特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买下……当然，租也可以！”

范老板是老江湖了，没有接对方话，而是问：“哦，你在哪个学校啊？”

“东海艺术学院。”

“东海市，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这里是分校啊。我们研究生才会到本部东海市去，之前本科都是在西叶市读的，地址就在城南。”年轻人说得十分流畅，不像作假。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猛地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汪，你叫我小汪就行了。”

汪姓年轻人和他的伙伴们想办的是一个行为艺术展，具体就是将人偶和真人一体化。其中一个方案就是将范老板的模特摆在校园广场处，然后每个人都模仿一个动作，和模特同步，这其中表达的含义是对于现在流水化进程的不满……总之，小汪大谈了一阵表现艺术，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范老板略略思考了一番，右手食指碰了碰茶杯杯壁：“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到联系我？之前联系才更符合情理。”

“因为你的店被人砸啊。”小汪直言说：“这几天我到处跑，去找类似的模特，结果根本找不到。让厂家定做，他们要价又实在太高，说没有模型要把模型的价格也付了。所以我就决定再找你商量商量，看看行不行。结果回来后看到店被关了。问了问周围人，对面的那家店里女孩说，你的店被人骚扰，所以你暂时关门。她还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多亏了她。”

说到那位女导购员，李洛约不禁有些担心，本来他是要去那里再做最后打探的。可是现在显然不行了，只有交给那个人，不知道情况如何。

李洛约看似是无聊地翻手机，其实在不断给范老板发信号，里头都是需要询问的问题和态度。

得到指示后范老板按照剧本上说：“不过上次为什么你要跑？”

“那个朋友很吓人的。就是你的这个伙计的朋友吧，睁大了眼睛，我害怕啊。”说着小汪苦笑一声：“然后我又和他跑了一圈，实在跑不过，就躲进了对面的换衣间。幸好那个姑娘没有说出来。”

果然如此，李洛约心中有数。

范老板说回去考虑一下，尽快给他回复。

俩人上了车，范老板却没有急着启动，问起李洛约的看法，这个年轻人到底可不可信。

“假的。”

李洛约一口断定：“不知道你注意他的头发没有，刘海全部剪掉了，头发很短，不过脑后位置，尤其是顶上，还有一些红色，这证明他之前是染了红色头发的。再一个他的手，无论他是行为艺术还是其他，艺术家应该是会专心在艺术创作上头来。而他的手，尤其是关节处茧子很厚。和你说话时他一直用左手挡着右手手腕处，因为那里有刀伤，绝不是小刀划伤或者自己弄伤的，伤口很深，而且有两道，愈合后形成一些肉凸，那是长刀具会造成的伤口。

每次和你谈到关于模特的事情，他就会非常专注，当然这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他的手你大概没有注意，因为从你的角度看去应该是用茶杯将手给挡住了。他的手是捏紧的，好像是在忍耐一样。他很喜欢喝茶，一直在喝茶缓解。不过他的牙齿很黄，那不是喝茶造成的，是大量抽烟。最后一个破绽在于他买单时的样子，我假装上厕所跟上去后看到，他是很不耐烦将钞票丢出去的，还把服务员骂了两句。一个普通学生，根本不是这样的做派。所以我说，他是假的。”

一番细致观察和推断让范老板频频点头。

那么结论就出来了。

他是冲着店里的模特来的。模特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不惜一切想要搞到？

“把他的电话给我一个，我让朋友帮忙查一查。”

李洛约给乔心语打了个电话。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去倒吊镇时乔心语说她有一个同班在校园营业厅实习。通过那曾关系，查个号码最容易不过。按照运营商的正式流程，其实非机主是无法查询到号码信息的，办理人员也不能泄露任何有关信息。

很多人认为是没有他们的身份证，所以查不到。其实并非如此。他们能够看到开户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甚至证件照片，注册地址，注册时间，还有每个月的使用情况。不告诉外人，是为了保护机主的个人隐私。

李洛约想，对这样的不怀好意的人，也没必要讲究太多，非常之事采用非常手段对吧？

这时候罗宾和他联系上。讲述了关于另类司机小谢那一段非同寻常的历程。

李洛约将电话夹在肩上，笔不断在纸上记录着。

他想给陈叔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不过立刻又放弃了。还没到时候，再等等。

“喂，消息打听到了。”

这回打电话过来的是张水果。她就是被李洛约拜托去找杜老板店里的妹子套话的人物。侗家村里，张水果连李洛约和罗宾都给骗过了，对付一个小姑娘应该问题不大。

“小姑娘姓杜，是店里老板的侄女。对你们这边店意见很大哦，是个暴脾气，人家本来还可以在里头工作一段时间，赚点暑假钱的，现在你们那头抢生意，杜老板只有关门转让了。当然本来大环境就不太景气。”

李洛约嗯了声：“还是没看到杜老板吗？”

“那个杜老板早就出去旅游了，好像是去一周了。说是看着对面的怪模特就烦，索性眼不见为净。”

有趣。

李洛约说了声谢谢，下次请喝茶。如果预算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