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旧店已经关闭，不过里头此时却站了不少人。

罗宾，范骅，还有些病怏怏的范范（这是李洛约要求的，委托人一定要在场），张水果，李洛约，以及一群被组装起来的怪奇模特。

“罗宾，把4号和5号拿出来。”

就在罗宾将这两具非同一般的模特尸体展示给大家的时候，李洛约又打电话给乔心语。

“喂，我和他讲。”

和他说话的却是另一个女声。李洛约很容易辨别出来，这是赵怡。

“这个号码查到了，并不是私人名下的。号码是以朗天咨询有限公司的名字申请的，我查到了这家公司的地址。然后我登陆了国家工商查询系统，发现这家公司去年才成立，注册资金是五十万，经营的项目是咨询和培训，地址那里只有一个小隔间，根本没有人。所以我基本可以断定，这家公司只是用来遮掩的一个壳公司。再一个，这个号码也是去年申请的，就是公司成立的当月，申请了十部手机两部座机，目前在用的是三部手机，一部座机。好了，就是这样，还有问题吗？”

“没……”

赵怡总是能够轻易地抓住问题的关键，让李洛约也不得不佩服。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干的是什么。

“谢谢。”

李洛约由衷道。

“不用，不过乔心语倒是付出不少。欠了朋友一个人情，现在都还在被缠着。”

关掉手机。李洛约对众人说：“这个事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只是还缺少一个关键性物品。让我来试一试，对不对。”

他看向罗宾，摇头说：“不对。”

“什么不对啊？”

罗宾也有些没懂。

李洛约指向模特4号和5号：“将他们原来的身体接上。哦，给大家从头说一说，这个事情是这么回事，我们收到委托人范范的请求，于是来到……总之，发生的事情就是如此。”

关于这两个怪奇小孩，李洛约之前一直不得其解，到底这个4和5所寓何意。开头他以为是4和5才是真实编号，于是将相应的躯体和四肢找来，摇晃之下发现里头有声音。所以当即判定东西一定在躯体里头，所以就砸开。由于4和5都是石膏材质，破坏起来很轻松。可得到里头的东西又让他和罗宾陷入了另一个难题之中。

“就是这个。”

李洛约指向桌子上的长螺丝钉和脏兮兮的白手套。

张水果不由抓起长螺丝钉，窝在手里，好奇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啊。”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几天我得到了不少消息，却始终看不懂这个4和5，直到我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信息。这里，是服装店对吧？那么无论是谁想得到人偶，他都会知道，这东西肯定在服装店。因为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用。”

他看到那两具终于被罗宾还原的模特。走到旁边，他拿起一个小尖头锤，对搭档说：“稳住，我要开始计算了。”

他嘴里念着一二三四，然后停在四的位置，毫不犹豫用锤子砸下去。模特是采用的新型化合材料，坚固柔韧，因此一锤下去只是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过李洛约仿佛早就有预料一样，并不着急，一锤又一锤小心翼翼破外着。很快里头的东西就暴露出来。

原来里头是类似空心砖的构造，有很多洞孔。李洛约将手伸进去，然后往外一拉，拉出一个东西来。

他眼睛终于露出笑意：“就是这个东西。罗宾，另一个你来。”

这是一个用泡泡纸包裹得非常严密的小物件，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头是什么。大小和旺仔牛奶的拉罐差不多大。李洛约问范老板借了一把小剪刀，慢慢沿着旁边将这东西拆开。里头的真貌让在场人都一愣。

一尊佛像。

菩萨坐于一只凶猛狮子身上。他头戴五髻宝冠，形象更近似于童子，左手持青莲，右手执包间，身坐白莲台，看起来端庄又自有一股自在之意。佛像雕刻得极为精良，头冠上的发髻，耳垂，手指，双乳，无一不细致生动，就连菩萨身上的宝衣皱褶都雕刻得顺滑精密。与其说这是一座用以供奉的佛像，倒不如说是一件奢华的艺术品。

“青狮坐骑，宝剑莲花，童子……广法天尊，文殊菩萨……这东西看起来好贵。”

范老板率先认了出来。

“当然贵。”张水果摸出一副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专业爱好，她将佛像拿在手里又是嗅又是手指抚摸，最后将手套取下来，用手指实地感受了一番，然后肯定说：“外层珐琅质，关泽和细管……象牙，这是象牙。还是采用的牙尖位置作为材料来雕的。上次我们和老师看到过一件同样的东西，价格是八十万。”

这时候罗宾已经将5号也拆了出来，这次是另一个象牙菩萨，同为佛教四大菩萨之一，被称为西方三圣之一的观世音。颜色更白更透，看起来晶莹如玉。

就这么两个东西，已经是价值破百万。

在场所有人都不免被这么大一笔价值给吓得一愣。

李洛约咳嗽了一声，说：“让我把整个事件还原。”

象牙制品一直以来都是极为珍贵的俏货。尤其是到处禁止杀戮大象的今天，严格保护让象牙流通变得更为困难，却在另一种程度上让利润率却暴涨。毫无疑问，这两件象牙制品都是通过走私的通道流入附近的。运送方的计划也算得上是巧妙，将东西藏在模特身体里——而且还是这么丑陋惊悚的模特，白拿都不会有人愿意带走。他们利用毫不知情的小谢将东西运到西叶市，中途哪怕出了问题，那么和他们也没关系，遭殃的首先就是小谢。而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逃之夭夭。

所以他们只需要吊在后面，跟随一路平安抵达西叶市，就能够将里头的货取出来，卖给买家。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却在路上被警察逮捕。

可是既然是一个团体，其他人却不会半途而废，继续跟踪这一箱东西查到了范骅的店里。然后派出一个年轻人，尝试交涉，希望能够将东西拿回。结果没想到范骅这个人竟然不卖——其中也有他们不知道模特价格的因素，三百块一般最多买最差的类型。当然，最大理由还是范骅需要这些独树一帜的模特来继续招徕顾客。

走私团体可不是什么慈善基金会，早就不耐烦，于是使出了善用的手段，恐吓。不曾想到李洛约和罗宾插手，还将他们的人真实面目乃至他们的壳公司都给查了出来。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所设计的方案并没有问题。商人以和为贵，威逼利诱总是会带来很好的效果。

只是两个管闲事的爱好者将整件事攻守异位。

“那个4和5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老板还是不太懂。

李洛约和罗宾相识一笑。这里是哪里，服装店。服装店的模特有个特征，九头身。市面上的假人模特几乎都是按照这个比例来制作的。这就是其中4和5的秘密——它们分别代表了4头的位置，5头的位置。将那里敲开，就得到了里头的走私象牙佛像。而特意将假人分离，并且幼童配成年人的身体，这导致最坏的情况下店主也不会将他们放在明处。这样保证了象牙佛像的安全。

“可以啊，你们又搞定了一件。”

张水果笑着说。她笑起来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笑容有一股水果的清新。

“那个，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说话的却是一直低头没发言的正牌委托人范范。

他吞了口口水：“那个，我家店就是被他们砸的吗？”

“不是。”

李洛约露出诡异的笑容。

“真正对你们玻璃下手的，是对面。”

他努努嘴，看向对面店里百无聊赖的女孩。

基本上，所有针对范老板商店的怪异事情都是为了能够取回模特假人而制造的。只是其中有一处显得另类，那就是玻璃上的痕迹。这个做法不聪明。一是给警察和范老板留下了证据，二是会让范老板愤怒，后面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可预料。

砸店，这是一个既不聪明，也无法真正意义上震慑人的举动。

而对面的姑娘屡屡对于范老板的事情说谎，无论是掩盖那位伪装成艺术学生的人躲藏，还是和张水果聊起范老板店的不耐烦和愤愤。她的敌意是藏在心里，极深又极暗的。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敌人，面临威胁和困境，那么模仿那一群威胁他的人，踩一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两家离得很近，却早早魏晋分明，甚至敌意浓烈。

一个小小细节就是，李洛约发现这姑娘指甲上的擦痕。由于她涂了黑色指甲油，所以擦痕显得非常显眼。可惜，这注定是无法证据确凿的事情了。

然而正是这个细节让李洛约卡壳了很久，直到确定这些人的确是冲着模特假人来的，他才排除了其他可能。

剩余的自然就是报警了。

“你打吧。”他对罗宾说：“我老是打110，也不太好。不用说我们的推理，就将我们发现的事都告诉他们，警察会得出结论的。”

张水果递给李洛约一张纸巾，笑嘻嘻说：“擦擦，你这体质，真是要命。”

“是啊……”

李洛约这才觉得有些头晕。他赶紧将纸巾堵住鼻子，果然，腥味又传递到了口中。

于此同时，距离这里千里之外。

“灼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惶惶看着包围自己的警察。

被称为灼少的青年还在自顾自制作他的人偶，嘴上却说：“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用我们家的东西来运送私货，我已经给你提醒过很多次了，可你还是当我不知道，以为我是傻子。唉，你这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以为我上次把螺丝钉和手套失手丢进人偶中是真的失手吗？给你个警告。”

年轻人头上不断涌出汗水，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你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灼少一笑，笑起来的他有一种难言的邪气。

“可惜，是你没有看懂我啊。我偶尔回来一次，你们还要乱伸手。吃里扒外，还想用我家的厂子顶缸，我最讨厌谁在我的爱好上乱插手，上一个用假账本的会计，你不会忘记他的下场了吧？所以，再见了。”

一副手铐放在年轻人眼前。

他整个瘫软在地。

灼少依旧在专注打磨他的人偶，仿佛一切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