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板娘笑盈盈地进来了，打量着我说道：“哟，这是怎么说的？单单点个唇，小脸白白的，倒像是刚哭过似的。来，瞧我来给你画，保准把你打扮成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说着，她就拉了我坐了下来。老板娘的热情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她见我一个女儿身女扮男装，一个人独来独往，就打心眼里认定我是个苦命的人。

“粉要薄一些。”

“这个轻香。”

“这个稍稍勾一点，才有灵气。”

“这个颜色素雅。”

老板娘边说边做，不一会儿，就把我料理停当了。

我点头：“是精神一些了。大姐这么辛苦，到了晚上我都不忍得卸了。”

老板娘一阵风似地又把拉了出去，指着衣服说这件衬我的肤色，那件合我的气质。我想着，既然要恢复女儿身，那就不能只买一套衣服，又依着她的话，挑了几件。一回眼，恰好看见了一件玄青色的袍子，那天我见郭怀穿着一件，觉得很好。

“这个也帮着我包起来吧？”

“我说，小姑娘，你还买这些男子的衣服做什么。”

老板娘一嚷嚷，一个声音响起：“我要一件这个袍子。”

“怀哥哥。”我不由得兴奋起来了。

郭怀看着我，掌不住，笑了：“原来是知秋，不错，很漂亮。”

付了钱，拿着大包小包，我扯着郭怀来到大街上。

“怀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到了也不去看我。对了，剑丹找你呢，你看见她了没？”

郭怀一脸的阳光，顿时遮上了一层阴霾：“没，你见到她了？叫她去你那儿等我就好了。她又有什么事？”

“不知道，她说是有一句要紧的话，竟是一天也等不得了。”

郭怀冷着脸：“她能有什么要紧的话。你不要理她。”

“怀哥哥，不要不高兴了。咱们不理她，我请怀哥哥吃大餐。”

“很久没见你笑过了。好，你请客。就算是答谢我这个当大夫的了。”

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我心中一凛，难道这是因为见到了他？

“好，我们去天香楼。我的酒禁也该开了，天香楼的醉流霞可是一等一的好酒。”说着，我又兴奋了起来。虽然说是物是人非，上次蹭大叔饭的时光一去不返了。可是，人总得往前看的不是？受了那么大的苦，总算是大难不死，那么必有后福了。

“是，你很爱喝这种酒。第一次见你，你就在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个得到了宝贝的孩子。”

第一次见我？我顿时收住了笑。

“那次我出宫，我就盯上了我？”

“不，是你吸引了我。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纯粹的孩子。”

“可当你在天机楼看到我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个孩子。”

“不，你还是个孩子。那时，我就犹豫了，我不能毁了一个纯粹的孩子。”

“我总得长大的。你对没有恶意，以后总会有人对我有恶意。既然和岳阁牵扯上了，没那么容易就能全身而退的。”

郭怀点头不语。

111

夏天刚去，秋还未深。阳光到了正午，烧的人难受。岳阁这个名字沉甸甸地横在我和郭怀中间，我们两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有了背叛和利用，白纸的墨点再也遮不住了，玉上的瑕疵再也除不去的。我也只好配合着缄默。原谅和宽容的话说得太多，反而是虚假的掩饰。真正的大度是忘记。但我忘不了。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怀哥哥，你连日奔波是为了什么？”

以前是为了复仇，以后呢？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在为了你的安危担忧？

郭怀避而不答：“到地方了。”

果然到天香楼了，我甚至都能嗅到醉流霞的香味了。

我急忙拉着郭怀往里走：“快些吧，只怕都没位子了。”

郭怀跟着我，笑道：“有这会儿急的，刚刚闷着头，一步步地挪。”

郭怀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我面上划下，我抽身往后一退，原来是一个白瓷的茶杯。在地上，碎成了片儿，湿淋淋地迸了一地的茶水。

早有小二来打扫，郭怀拉着我说：“罢了，想是谁失了手，别和他们计较。”

我抬起头来，向上面找去，一个白衣男子，原来是*华。今天还真的是巧，把这出宫后认识的人，巧遇了个周全。他，对面的人，隐隐只露出了个肩膀，被窗子遮了大半。

我忙扯了郭怀：“我们走。”

楼上传来了声音：“还不上来，还要我请几次？”

没办法了，我现在走，岳阁手下那批暗卫，能把天香阁给拆了。

我提了提气，向郭怀说：“你要见的人，就在上面。不要忘了你的承诺。要不然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你的。”

走在郭怀前面，我又找回了战战兢兢的感觉，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岳阁，心跳的速度就控制不住。

好容易挨到了雅间门口：“怀哥哥，你先进吧，我怕。”

“你怕什么，你又不欠他的。”说着，郭怀大步就跨了进去。

我提着心，移到了他的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岳阁。按说，我真的不差他什么。但，就是怕。

岳阁冷冷地开了口：“鸣华，你可认识这个女子？”

“冷小姐！”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就塞住了。*华连忙告了退，从我身边挤了出去。认识和皇帝有瓜葛的女人，还交从甚密，傻子也知道不是好事。

“还不过来，你等什么？”

我下意识地抓着郭怀的衣角。郭怀回头，温和地和我说：“不要怕，有我呢。”

我反身关上了门，又穿过雅间，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就算要上演丑剧，也不能给别人看。就是他岳阁，不顾皇家的脸面。我还要脸面呢。

我索性坐到了*华刚刚的位子上。郭怀也坐到了我的身边。挨得很近，近得我的脸都发烫了。

“三个月前，我就该死了。你要我死，怀哥哥要我活。我不觉得我还要再解释什么。”

“是吗，看来，我要和你的这个怀哥哥，谈一谈了。”

郭怀在耳边用岳阁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好，我等你。”我悄手悄脚地出了雅间，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才发觉，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敢看岳阁一眼。

112

我尖着耳朵，可什么也没听见。很快，郭怀就出来了，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岳阁。

岳阁向一个“茶客”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出去了，牵回来了一辆马车。岳阁一声不吭弯腰进了马车。郭怀说他来赶马。我在车沿上蹭了半天，还是说我帮着你赶马好了。岳阁在车子，冷道：“你不去也罢。”

衣服和脂粉两个大包，在车沿上放不住，我又抱了起来。岳阁在里面说，人不肯进来，东西也不能吗？我就一声不吭地塞了进去。

郭怀驾着车，一溜烟出了城口，我在郭怀手里写了决斗两字。郭怀点了头。没想到，岳阁会答应做这种蠢事。我是个人，又不是物品，难道谁赢了，我就会一心一意地跟谁。何况，怀哥哥本来就是一个幌子。难道是为了，捍卫男性的尊严？放到岳阁身上，这也太可笑了。

我摸了摸秋水剑的剑柄，接过了郭怀手里的马缰绳。在我的驾驭下，马车慢了下了。岳阁的剑法我见过，与邱大叔是一派的，所以我还能看出一些门道。就算不是绝顶，也不会有多少对手，更难得的是有一种雍容的气度。郭怀的剑法，我没见到。他腰上总是一把剑，却从来没有拔出过。看上去，更像是那些富贵公子的装饰。我又下意识地用左手握住了秋水剑。女子学剑，剑法再是精妙，力度总是不够。估计，我不是他们两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出城七八里，郭怀制住了马，我也只好跳下了车。两个男人为了我决斗，大概是比求婚更高的赞誉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明明知道，他们两个没有一个，是真正地因为对我的爱，到了这荒郊野岭。

岳阁也纵身一跳，下了马车。

我不得不说话了：“你们两，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岳阁瞄了我一眼，缓缓拔出了剑。原来还是我偷的那一把，剑鞘上一溜十二颗明珠。剑直直地指向郭怀的鼻尖。

“这可由不得你了，朕的小皇后。”

郭怀也拔出了剑，他的剑，很普通。

高手对决，宛如行云流水，不见人影，只见剑影。两人使的都是内敛的剑法，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十来招。我暗暗放心，看来他们两都没有杀气。

忽然，见郭怀身影一顿，岳阁手上的剑就向他劈下。我忙冲了过去，秋水剑来不及出鞘，就

硬生生地挡了岳阁这一剑。我这才反应过来，我错了。岳阁是真起了杀心，这一剑里满是怒意。秋水受了这一剑，剑鞘立马就开裂了，两剑相碰，锵地一声，我的右臂一阵麻。若不是岳阁收了力道，秋水剑估计和剑鞘就是一个下场。饶是这样，秋水剑也落在了地上。

我捂着右臂，咬住牙关，不发出一点呻 吟。郭怀扔下了剑，上前扶住了我。我推开了他，向岳阁说：“不用管我。”

郭怀却说道：“愿赌服输，我输了。”

你输了？那么我就该随岳阁回去吗？想想岳阁那一剑里冲天的怒意，我就胆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