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照样没月亮，好像一到伤心的夜晚都没有月亮。一抬头就是那颗传说中的紫微星。上次被岳都批了之后，我开始用科学的眼光来审视这个问题。星星之间，都是用光年计算距离的。感应什么，就算是有，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信的。我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还是学正经科学的，就这么被郭怀给哄了，真丢脸。

想什么，偏就来什么。

岳都在一旁开了口了：“我素日看着，郭少侠对你是真不错。为什么又有这些话？”

“又有哪些话？你后来还真的去问他了？”那时，在村口，我是说过，要给我做媒，也得先问问郭怀愿不愿意的。

“我总得去问一问的。不过，我还没说完，他就说你终了还得和陛下在一起。”

岳都还真的去问了，郭怀还真的就能那么答，怪不得两人后来不肯见面了。郭怀想来除了这些，还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他本来就是反政府主义的。

“又是看星象看出来的？要是星象上都说明白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又想起那晚他问我是想做吕后还是虞姬，吞吞吐吐地说，我的命格他看不懂，说我最后还得是岳阁的人。心里面不是不气，那么久了他一直就这样利用着我。他把自己遮得个严严实实，我对于他却是个透明人，五脏六腑，他看的清清楚楚。到现在，他治好了我的毒。我也难以单纯地去感激他了。纠葛越多，真情也就越难得到。

“他是怕麻烦。再说了，他也未必就中意我。给我疗毒，也不过是受师父之托。”我自说自话，替郭怀做着解释。

岳都只是摇头，嘴里念着，你们这一对姐妹啊，都有的折腾。

我姐姐那是在折腾他，我就是折腾，也是被折腾，被岳阁折腾，被郭怀折腾，还要被他们两之间的恩怨折腾

“算了，这些事说他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还怕遇不上一个好男人。”

“呃……”真到我自己说要另嫁了，岳都又无语了。

槐影团团，晚风凉爽，两人坐的沉沉地有了些睡意。

“走吧，不嫌弃的话，你就睡郭怀的屋子。别的屋子要收拾也来得及，就是没住过人，没人气，看着冷清。”

郭怀走了近一个月了，每天没事，我还是收拾收拾他的屋子，倒也不脏不乱，连被褥也是昨天刚晒过的。

安顿好了岳都，我也回到了屋子里，案上还放着郭怀留给我的《史记》，他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说是留个念想。说来也怪，他整整一人，也就这么一本书。别的书，他说见了就挺腻歪的，左右他也不是文人雅士，没那个兴致花间一壶酒，更不是圣人门生，没那个心性挑灯夜读，

我不会是吕后，也不甘心做虞姬，我只能是我自己。可惜我却再也做不回自己。我想了，那个世界是真的回不去了。说是梦，哪有这么长的梦，说是梦，哪有那么疼得死去活来，还醒不了的。

这事儿，从一开始，就错了。从我莫名其妙地就嫁进皇宫起，甚至从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凌初见起，甚至更早。一些事情，不能用自己原有的逻辑解释清楚，那么就得从事物本身出发，好好推理推理。

108

第二天，我跳上了岳都的马车，马车夫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岳都的确是会享受的人，一辆马车，在外面看着是没有张扬的，也就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的样子。里面的布置，比我在昭秀宫的卧室，还要华丽。华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舒服。马车夫驾得又稳当，舒服得我咪上了眼睛。

“你这日子过得倒舒坦，岳阁他哪能有你这个福气，我姐姐嫁给你也不吃亏了。”我懒洋洋地伸着懒腰。

“你到哪儿下？”

“随便好了，我逛逛，买点东西就回去了。”

“你缺什么，和我说一声，我直接派人送过去就好了。你在街面上也未必能卖到好的。”

“算了吧，我要了，你还得派人买。我也不买别的，不过是一些胭脂水粉。但搁着你身上，就没的让人多心了。不知道啊，还以为你在外面养了女人，买来哄人的。”

“怎么，凌家二小姐也要打扮了？”岳都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也是，半大不小的姑娘了，不是一年前的孩子了。你姐姐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你是长的慢了些。但大了，保准也能出落成天仙似的。”

看着岳都在我的身上，寻找我姐姐的影子。心里不舒坦了：“老吴，停车，我就在这儿下了。”

岳都拉住了我：“你，带银子了吗？”

我跳下了车，仰头说道：“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街。银子够着呢，又不买古董，那些东西能要多少钱？”

逛着逛着，还真碰上了一间不错的胭脂铺，叫作嫣红。看着她那招牌，我才知道原来书法还可以写成这样，简简单单两个字偏让她写得千娇百媚。一看就先让人联想到胭脂水粉，而后马上联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我满怀欣喜走了进去。一屋子的人，马上就如潮水般退了出来。准确地说，是化作两道水流分别从我的左手边和右手边，退了出去。一个个都低着头。我在纳闷呢，最后一个绿衣女子低低地向她旁边的女孩子说了句：“青天白日的，这算什么？”

我才猛然醒悟，我这一身男装，也是没得让人多心啊。没办法，来也来了，客人也都被我赶着了。我陪着笑脸，和老板娘搭讪。说是老板娘，其实是个还没出嫁的姑娘。柳叶眉，樱桃嘴。

“要买点什么？”老板娘倒还没给我脸色看。

“呃，你看着帮我配齐吧，无非就是胭脂水粉，画的抹的。”这个我实在没经验。

“哎哟，这是怎么说的？要买了东西送人，也没这么不经心的。叫我看着配，我可知那人是白是黑，是高是矮。都说，增一分就太红，减一分就太白。你要是正经来买东西，就告诉我要些什么。要是青天白日地来逗我玩，劝你还是打消这份心思。我虽说是个做买卖的，也是个年轻姑娘，不怕臊地说一句，我已经是定了婆家的了，定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一年的新科榜眼，大名鼎鼎的*华。你要不知道尊重，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109

听了半天，我算是明白了，我好好地来买东西成了调戏良家妇女了。她不怕臊，我怕臊了。可这臊，一遇上*华三个字，就没了。

“*华？你说的是徽府的*华？”

“就是他，怎么，你也知道怕了？”

我还一肚子的话还没出口，店里来人了。

“他倒不是怕了，不过，那人是他的故人。”

又是一个翩翩公子，不过他倒是好运气，客人早被我赶跑了。

“甄兄，幸会幸会！”

“叶兄，好巧好巧。”

来者不是别的，正是剑丹。

剑丹稀里哗啦地说了一通，那姑娘立马就摆上了一堆东西。剑丹又指着我说：“那小兄弟，是给他妹妹来买礼物的。他那妹妹和他长得是一般无二。我看那几件，这几件，还有这一盒，就不错。”

那姑娘连连点头，又推荐了几样，剑丹也是连连点头。末了，剑丹乐呵呵拿着两大包，对着我说：“你，带银子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带了。”

“那好，我没带。你付钱。”

我付了钱，看老板娘已经一脸阳光了，悄悄问道：“那匾额上的字是姑娘的大作？”

“哪能啊，那是我夫婿的字，就我这小女子能有这书法。每天看着这字，我心里就跟装了满满的蜜似的。”

出了嫣红，我问剑丹：“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啊，出来买东西，也不带银子。”

剑丹不在乎地摇摇扇子：“我本来也没打算买的，难得见嫣红里没小姑娘小媳妇聊天喝茶的，自然要进去看看的。没想到原来是你闹的鬼。我刚刚去见了师父，他说他也不知道怀哥哥去哪儿。你知道不？”

“我哪能知道，你们不都一个脾气，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这个卖情报的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明天他就该回来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等他好了。”

“那可不行，我还有要紧的话，得和他说呢。那就此别过了。”

剑丹消失的很快。什么要紧话，一天也等不得。

我一个人慢腾腾地走着，时间还早，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胭脂水粉都买了，这一身男装也该换换了。爱美是人的天性，更是女人的天性。疗毒了半年，一直处于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明天就是我恢复新生的日子了。其实，这也是师父交给我的功课，恢复女儿身。

城南绸缎庄旁边就是一家成衣铺，我比着身量选了一袭石竹月白的裙子，一件水红薄衫，一双两鱼戏莲的小靴子，换上了倒还有几分窈窕的意思。又借了店家的妆台，拆了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懒人髻。以前在宫里，轻歌会梳许多繁复的发式，我从来都是怠懒让她弄，常常是梳一个懒人髻，就算了。她还抱怨说，让人看见，不说是我怕麻烦，还说是她不尽心。后来这种抱怨突然就没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她习惯了，后来才知道就是那个时候她和珍妃有了往来。

我又拿出剑丹给我选的胭脂，想了想，用指甲挑了一星，点在嘴唇上。往镜子里照了一照，半年了，重换女儿装，真的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了。我看着那一包瓶子盒子的，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