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一顿，说不下去了，按照他的计算，我应该就是一个死人了，还派什么暗卫。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还有玄机老人和毒郎中保驾呢。

“师父刚刚和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问。我只想说一句，要是你真的要做，谁也拦不住你，可是你就敢保证，日后不会后悔吗？”

他冷冷应道：“我的事，你知道的是越少越好。知道的太多，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郭怀飘然而去，到了他的房门前，似乎无意地看了一眼夜空，说道：“今夜天气不错。”

我独自望着天空，无云无月，繁星璀璨。

他是想告诉我什么？不想告诉我什么？

悠悠想起苏轼的词：“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睡是睡不着了，在小院中转了一遍，越转越清醒。霎时失神，还以为是在宫廷之中。

抬头却见郭怀房里的灯还没熄，在风中荡荡悠悠的，看上去只觉得凄凉。

我走到他的房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他说：“进来吧，外面风凉。”

他的背影很清瘦，失去了白天所有的力量，好像风吹一吹就会倒。

我笑道：“你现在倒像是个灯美人！”

他回头，眼中晦暗无光：“怎么说？”

“风吹一吹就坏了。”

“知秋，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样挺好，可是你总是想要长大。”

“我总不能永远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活。就像你，肯救我一次，未必肯救我第二次。你总有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还会中这种剧毒？为什么，陛下明明没宠幸你，却还要对你用麝香？能不能，告诉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的眉头锁的很紧，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儿波澜。

“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也全不是他的错。”

“他陷你于这种地步，你还在为他说好话吗？”

“他……身为帝王，有许多的不得已。”

郭怀面色滞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指着摊在案上的书，问我：“看过没？”

我走向前，拿起书来，是一本史记，已经有些破旧了。繁体字难不倒我，他正在看的是项羽本纪。

“司马子长多爱，爱奇也。是一本好书，不过也招来了不少质疑。班固就不喜欢他，不过我不喜欢班固。”

“项羽和刘邦，你更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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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回书，欣欣然地开了口：“项羽是英雄，刘邦是无赖，性格决定命运，无赖也是知道爱才用才的，英雄不免自恃才高。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呢，人们的同情心又老是向失败的一方的倾斜。就拿三曹来说，曹植要是当了魏王，只怕也就没那么高的人气了。再说了，他当了魏王，只怕还比不上曹丕呢！说到底，历史只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孩子，可他的恶作剧，很少有人能经受得起。”

“你说的，很有意思。不过我要问你是，你是愿意做虞姬，还是吕后？”

“力拔山尽忽悲歌，虞姬曲罢自刎，我不会那么轻易了断自己的生命。项羽的人生里有战场杀伐，有君王天下。虞姬的人生却只有他。项羽失败之时，就算她不自杀，也会因为美貌被当成权贵们的玩物和交易品，还不如陪着所爱的人一起成就最后一段传奇。吕后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在刘邦死后，她权倾天下，史记中就有她的本传。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况且她的心狠手辣，她的城府，我学不来。我不会是虞姬，也不是吕后，我只是我自己。”

“所以，你就要逃？”

同样的话，同样的夜晚，问我的却是不同的人。

我只有重复道：“我只能是我自己。”

“你自己？你又是谁？凌初见？叶知秋？还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另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岳阁能看得出，那是因为我对他不设防，又相处了那么久。郭怀能看得出，只能说明，他的身世背景比我的要复杂得多。我不由地退了一步。

“你的命格，爷爷看不出端倪，师父也看不出。”郭怀推开窗户，把我拉了过去，“陛下大婚之时，紫微星旁出现了一个小星。紫微星是陛下，那颗小星就是你。可是你逃跑之后，那个小星还在紫微星的旁边，而且越来越亮。”

占星学，科学证明，那就是骗人的把戏，因为很神秘，所以很胡扯。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就像是拿着火，烧一烧龟壳，看着裂缝，就说是天的旨意。但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当初嫁给他的除了我还有珍宝二妃，都很受宠，但是后来珍妃因病去世，宝妃在我走后当了皇后。你说的那个小星，不应该是我，而是现在的皇后。所以后来那个小星才会更亮啊。”

郭怀关上窗子，对着我笑，有点奇怪。我以为他会赞同我，他却开口说：“看来，你真的不懂占星术。历代皇后虽多，基本就没有在星象上出现过。就算是乾德帝的皇后也没有，出现在他旁边的小星属于明月公主，可是后来看不到了。唯一一个在星象上出现的皇后，是吕后，但也只有刘邦登基后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就算不是杜后，也不会是我。你说过了，历代皇后，基本不会出现在星象上的。我也只是一个皇后，还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后。那颗小星，也许是别的佳人，也许是他的谋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