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一个毒郎中。明空大师性情淡泊,一派天清云和,惹他生气,你是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事。”
郭怀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浅笑说道。
“师父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而已。当初他收我时,一定不要我剃度,本来就没打算留下我。”
“我没猜错的话,那四年里,明空大师,对你很是不错,只怕都胜过了他的首座弟子。可你到了最后,还是伤了他。”
郭怀有些不耐烦:“师父是世外高人,在感情上,没人伤得了他。”
可是我要问:“你到底是谁?”
“你的大夫。”
以牙还牙,他学的倒是快。
“怀少爷不想说,少爷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不是揭他的伤疤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能让明空大师收做俗家弟子的,不是大仁就是大恶。六年前,他们师徒两人一定有一场争辩,结果是谁也没能说服谁。师徒的情谊却就此断了,六年不见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明空大师为什么要赶他下山?”不指望莺儿能说到点子上,但也许多少能给我点启发。
“六年前嘛,我估计吧,怀少爷一定是情窦初开了,然后吧,那个啥啥的,犯了相思了,所以吧,见了姑娘忘了师父,明空大师气的不得了,就把他赶下山了。”
“你这也是听老板娘说的?”明空大师没让他剃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只是俗家弟子,那就不会拦着他思春。而且他又不是莺儿,就是看上了谁,犯得上变花痴,那么没出息吗?
“呵呵,老板娘也就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我自己猜的。怎么,小姐对这郭少爷有意思?”
“我看,是你这个小丫头对他有意思。早点把你嫁出去也好,免得你想东想西的,全是乱想。”
莺儿又跑出去和老板娘聊天了,郭怀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在客栈里“怀哥哥”地喊了好几声,就是没人理我。一个大男人,平时看着也是顶天立地的,怎么这样小肚鸡肠。半个月前堵了他的话,他能记到现在,堵了我的话不算,还躲着不见我。
他的陈年旧账,就像他说的,谁没有过去呢?况且又是不堪回首的。我本不该多问。但是现在我的命就揪在他的手里,我不能不多几分小心。以他的审慎,我不可能自己看出来,不如干脆问他,来的光明正大。
他说明空大师不过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么他还是承认当初是自己错了,但是又像是有怨意。也许他觉得那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明空大师过于洁癖,小题大做了。可要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他也不必那么坚持,宁肯与师父决裂,也不放弃自己的选择。从他的神气上,我还是有把握他们之间的师徒之情不是假的。毕竟四年了,不是石头,自然都会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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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饭的时候,他终于又出现了,一脸的阴晴不定下,是深深的疲惫。
“你的内功练得怎么样了?”他故意做出忘怀的姿态。
“唔。这酱鸭不错,尝尝?”
“这种东西,你还是少吃的好,对你的病没好处。”
“喂,就是要杀头的犯人,你也得让他吃饱了,不是?再说了,要是我的病治不好,那就是吃一口少一口,死的时候还念着没吃好,不是太冤了?”
郭怀沉了脸:“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
他盯了我的眼睛说道:“没有我毒郎中治不了的毒。你,也不会例外。”
缠绵七色,久病成医。那天不小心,被针划伤了手指,看到渗出的血不再是乌黑的颜色,而是晶紫色。我虽然不是很懂,也知道这些日子的治疗,多少取得了一点成效。郭怀说,玉清泉可以舒解疼痛,那时他就要我运内功配合他行针,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把毒逼出体内。
他们全都想当然地以为到了长安,就会有玉清泉。完全不去想我根本不愿求岳阁。到了这个时候,也许真的不允许我耍脾气,说不愿意了。不然就是太不知好歹了,枉费了他们待我的心,和用在我身上的工夫。
我坐在床上,勉力运行着内力,学武一年,内力实在是太薄,根本就汇聚不起来。折腾了大半宿才按着郭怀说的,运行了一遍。
筋疲力尽,困得不得了,一松劲,才觉得渴得也是受不了。屋子里没水,只好自己去茶房。回来时,小心地放轻了脚步,怕吵着了莺儿。却突然听到了说话声。
是师父。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这个念头,这么做总归是不好。”
我竖起了耳朵,可是并没有听到答话。
等了一会儿,还是静悄悄的,我干脆走了过去。
只看到郭怀寂寥的背影,我轻轻地喊了一声:“怀哥哥!”
那背影抖动了一下,转了过来:“你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我了!”
我只指了指另一边:“刚刚,那是师父?”
“爷爷才下山,我正要去你的房里,看看你睡了没。遇上了就说了几句话。”
“每夜你都会去我的房里?”
“睡时的脉与醒时不同,把清楚了,才好定第二天的药。”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无论你在别人眼中怎样,对我而言,你只是我的病人。只是我原以为你和陛下伉俪情深……”
我笑道:“师父的说书,你没有听过吗?帝王家的爱最为凉薄。就算我是他的皇后,也不例外。皇后,对他而言,只是个位子,我可以坐,别人也可以坐。”
郭怀的脸色更差了:“他真的不管你了?”
“以你的武功,看不出一路行来有没有暗卫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