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又该在谁身边?
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第二天师父就给我易了容,换了一身男装。易容本不是难事,只是要像剑丹那样易成某个特定人的相貌,就难了。对着自己新的容貌,我不由得笑了,黄黄瘦瘦的一张脸,真的不怎么好看。好在剑丹不在傍边,不然,一定被她比了下去。
第二天上车赶路,有意无意我总是避着郭怀,他却像是全然无意,依旧说说笑笑。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他只是好奇我是谁,我的夫君又是谁,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第三天晚上又到了行针的时候。以为经受过一次,这次会好受些,疼痛却是有增无减,总算知道剑丹那时说“那是你还尝到这毒的厉害”是什么意思了。
我照样是拔针时晕了过去,那时我听到他的喟叹却无比清晰:“这个时候,他总该在你身边。”
到了半夜,我醒来。见他靠在床边也睡着了,便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替他盖上被子,自己去莺儿屋子睡。
第一次行针,没有问题,大家都放下了心。为了早点到长安,准备明天早上就走。下次行完针,也该请郭怀去歇息了。虽然他是看在爷爷面上给我疗毒,太劳累他总归是不好。
那时我听到他的话,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这时他又在哪个佳丽身边,鸳鸯帐里该是夜夜如春吧。
他的身边总是不差女人的。至于我,现在痛定思痛,他肯让我自生自灭,不再管我,没对我下杀手,就算是不错的了。出逃的时候真的是大脑回路断电了,还以为岳阁会纵容自己的肆意妄为。
到了莺儿房里,我想来想去总是睡不着,天蒙蒙亮,就起了床。也免得他醒了看不见我,白白地着急。
回到自己房里,原来他也已经起了。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手臂。”我小心翼翼地卷起他宽大的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左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牙印,有几个还不浅,说不上血肉模糊,也够惨了。昨晚疼得厉害,又要咬嘴唇。他伸过手臂来,大概是要把我的头发挽过来,我却一口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臂,就不肯放了。
我歉意地笑了笑:“我疼疯了,你不该由着我的。”
他随意地甩下袖子:“男子汉哪能怕这么一点疼,江湖上朋友要是看见你这样,就该笑我这个毒郎中太不中用了。”
不管怎么样,在羞愧中,我硬着头皮把那瓶药水轻轻地涂在了郭怀的手臂上。
“其实,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说完了,我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面去,这算什么呀?我明明告诉他不要问,不要打听,还解释什么?再说了,那笔糊涂账自己都算不清。只是,真的,不要老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弄得我跟个弃妇似的。
郭怀浅笑道:“知秋,我记得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大夫。我只管治好你的病。”
83. 他就是一个真正近于神的存在
我总觉得他的笑下面有着什么我不懂的东西。
在我的注视,他住了笑。
“好吧,我实说吧。在你昏迷时,你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夫婿吧?”
“不至于吧?又没人差我钱,我老念着谁干什么?”
“后宫佳丽三千人,你是怪他给你的爱太少了。”
“原来——你都知道。”
“我,也是三天前才猜出来的。你一直叫着陛下的名讳,傻子也该明白了。这些我还是不该知道的好,大夫要做的只是治好病人。”
“我嫁的人是他,但我保证,你不会惹祸上身的。他早就忘了我了。”
“你到底是谁?”
我浅浅一笑:“你的病人。”
……
又到了浮云山,师父要上山去拜会明空大师,让我们在山下的客栈等他。
“你为什么不去?”我把筷子在碗边,敲得叮叮当当响。
“怕你被狼叼了。”
莺儿瞅瞅我,又瞅瞅郭怀,忍不住开了口。
“怀少爷当然是不放心少爷的病情了,这个还用问吗?”
郭怀和我同时白了她一眼,莺儿识相地端着碗离开了。
“说!师父去浮云寺干什么?你不去又是干什么?”我不问,等着他们自己说,那就什么都晚了。这半个月紧赶慢赶,除了给我行针的那几天,都是全速前进的。师父每次看我疼得晕过去,都心疼得什么似的,低着头嘀咕,到了长安就好了,到了长安就好了。怎么可能为了拜会故人什么的,就耽误一整天。
而且我记得明空大师也是精通医术的,当然更善于治心病。我不敢去见他,主要是因为在我的小说里和我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真正近于神的存在。最终他有没有参悟不重要,他超脱于万丈红尘之外,对于一个一级的富家子弟而言,就很了不起了。我怕,一见面,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我就会真的想要去撞墙了。我不想明空大师会被牵涉到这些乱七八槽的事里来。
“爷爷去见明空大师,的确不像是单纯的叙旧。到底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那你呢?你也不像是单纯为了照顾我。”
“明空大师不想见我,我何必又去惹他心烦。”
莺儿冲冲撞撞地跑了过来。凑到我的耳边。
“老板娘说,明空大师十年前收了一个俗家弟子……”
邱大叔隔着几十米就能听到岳阁的脚步声,郭怀就算差一些,也不至于这么近还听不到莺儿说话的声音。
他不恼不怒地看了莺儿一眼,说道:“可是六年前,师父就把我赶下了山门,不许我再踏入山门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