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莺儿发直的眼神往下看,一滴黑色的血落在地上,发着幽幽的光。
手上的那根银针也通体漆黑,我拔了下来,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要是针上的毒,银针不该全黑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本身就中了毒,而且不轻。所以玄机才说我可能活不了。
“三个月前,陛下曾经派人到洛阳来,请我回长安,为你疗毒。可是那时我不在洛阳,等我回来,陛下的人告诉我的却是你已经死了。”
“这么说,我早就中了毒?谁下的毒?”
“你不要疑心陛下,那时你还是他的皇后,他不会害你。你应该还记得那时你的香囊出了问题,毒就掺在中间。但毒性却是在珍妃死前才催动的。原本,你不过是一个不受宠而且不能生育的皇后,她暂时不想动你。但陛下和剑丹却逼她走上了绝路。”
“要是不治,我还有几个月?”
“三个月。”
“也就是说你不说出来的话,三个月后,我就是一个死人了。岳阁甚至没有告诉我,我中了毒。他是在——等我死。”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过我,他对我动心了。他明明知道我会死,只是袖手旁观,由我自生自灭。我宁愿相信他是骗我的,也不敢想象他的绝情。
玄机还有剑丹,都没有说话,那么就是默认了。
良久,玄机才说话:“你的毒还能治,不过会很痛苦,一般人未必受得了。不治的话,三个月后你会安静地在睡梦中离开。你自己选。”
我顿了一顿:“我不想死。”
“老头子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要拜我为师,三年为期,这三年中你的一切由我做主。”
三年里,一切听凭他人做主?我的肩膀颤了一下,落入了剑丹的眼中。
她只是轻轻一笑:“我和师父都不是爱算计的人。就是要耍阴谋,你已经不是我朝的皇后,没有任何价值,我干嘛千里迢迢把你带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沏上一杯茶,恭恭敬敬送到玄机的手中。那一霎,我看到他依然清亮的眸中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闪过。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恶意。
“从今天起,你就是师父的第四个弟子,也将是我最为得意的弟子。我会倾囊相授,你也一定要好好地学。”
“是。”
“你自称冷姓,却无姓名,为师替你取名为松,字后凋。若以女儿面目示人,就跟我姓叶,名为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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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的弟子只有四人,先皇,岳阁,剑丹,还有我。前二者身份尊贵,除了师徒之分,更多的是君臣。剑丹是江湖儿女,来去不定,师从多门,说是师徒,更多的是朋友。
“小师妹,还不起床,师父马上要来了。”
我翻身,一身的酸痛,指指天边的月亮:“三年呢,干嘛这么急。”
“才三年哎,你想一想,你要疗毒,要烧饭,要劈柴,要挑水,要跑堂,偶尔还要出出差,还能有多少时间?”
玄机这是招弟子,还是招学徒啊?来了半个月,也不见他给我疗毒,每天被这两位呼来喝去,倒是够呛。这么说吧,玄机楼本来有四个伙计,自从我和莺儿来了,全都回家种菜了。
玄机白胡子飘飘:“知秋,你觉得这粥能喝吗?”
我看着碗里黑白分明的块块们,暗地佩服师父竟然能够看着出这是粥。
“也许可以,啃。”
“女孩子第一件要学的就是厨艺,为师就从这儿开始教你吧。”
“您老真的会呀?”
“我不会烧,但是会教。这个你必须学,因为这决定着以后你能不能嫁出去,和我们会不会饿死。”
实际上,师父所谓的教就是两本菜谱,三筐菜,以及一句:“没人吃的,那就知秋自己享用吧,一点也不许剩哦。老头子说书也剩不下什么钱,一定要节俭。”
于是,半月后,在一桌子期待的目光中,师父尝了一口可爱的白白胖胖的馒头,微微点头:“你学到这儿,好歹饿不死人了。以后饭菜还是莺儿做吧。药材够了,明天开始疗毒。”
剑丹为师父夹了一块肉:“莺儿学得的确比师妹强多了,我看师妹以后要嫁出去还是难。”
“师姐还是多考虑自己吧,凶巴巴的,以后谁敢娶你啊?”
师父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吧,追我们家剑丹的男人可是能从洛阳的南城排到北城,再从北城排回南城的。说起来,剑丹啊,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嫁人?老头子我还准备抱徒孙子呢。”
剑丹抱着师父的胳膊撒娇:“不是人太多了嘛,总得徒儿慢慢挑不是?再说了,那些个男人哪个比得上师父,剑丹可不想离开师父。”
我确定今天没有把醋当成酱油,怎么就觉得俩排牙那么酸呢?要不是师父实在老的可以,我会合情合理地推定,师徒恋啊,师徒恋。
“怎么了,小师妹好像有点不高兴?”
“啊……没有,没有。”
“知秋担忧疗毒的事情,这很正常,不要着急。其实比关云长刮骨疗毒也疼不到哪儿去。”
莺儿陷入了沉思:“关云长,好熟的名啊,好像在哪儿听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