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在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的小心肝啪嗒啪嗒地滴血，华丽丽地碎了一地。岳阁人品真的不咋地，可是能容得下这位老先生这么胡说，真不容易。“不砸场子，不砸场子。”我一遍一遍地叮嘱自己。“说书而已嘛，没人会当真的。”
群众演员C上场：“喳喳，只怕这冷小姐是要由爱生恨的，你又说她有那么大的手段，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结局？”
玄机老头摇摇扇子，呵呵笑道：“要知后事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花开两支，各表一端。还有一位女子，却是世人共知的了。她就是凌家的二小姐，我朝的昭惠皇后。各位大概要问我了，这昭惠皇后没才没貌，不过是个没长大的丫头，怎么就算得上奇女子。难道就因为她是我朝的皇后，不成吗？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请且往下听。当初，凌家大小姐，长安第一美女，在汉王世子的接应下，是逃出了凌府。你当，那是凌家大小姐真的不想当皇后吗？那是陛下见凌相权势日大，不肯再娶凌家女子，才出的下策。可是凌相哪里肯罢休，硬是要陛下娶了这位昭惠皇后。”
“陛下是何等样人，怎么看得上这没长大的孩子？她进了宫，在外人看来是一国之母，无比的荣耀。这苦楚也就她自己知晓了，朝叹夕泣，硬生生是愁闷出了病来。寻常人家的夫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真的不爱，总是会拿出一点怜惜。陛下依旧是不管不问，所以说帝王家的爱最是凉薄。”
“这昭惠皇后，的确不比那冷小姐聪明伶俐，却是个有决断的女子。眼见着自己的父亲也被贬官，自己在宫里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那日到了清和宫，一句话不说，当着陛下的面灌下了整整一瓶鹤顶红，冷冷笑道：‘陛下的大恩大德，唯有死后化作鬼厉报答了。’ 陛下这时倒是想要救她了，哪里还救得回来。”
我扶头。真的是黄金时代啊，这不是公然诋毁国家领导人吗？再说，我有那么没出息吗？活不下去了，也不能死啊，就岳阁那德行，我死了，他也不会心疼的。
“说到这儿，也不过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不想，在这皇后的身上，又搜出一封信，正是写给陛下的。信中写道，自己与表哥自幼青梅竹马，只请陛下转告表哥一句，初见虽入皇宫，对他的心至死未变半分。”
“她这是给陛下戴了绿帽子了，还明明白白地要让陛下知道，不是犯傻吗？她自然是一心寻死的了，还有她的表哥，她凌氏一门，她都全然不顾了吗？这昭惠皇后奇也就奇在这儿，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问后果，不问结局。不能活得顺心顺意，那就死得酣畅淋漓，也强似昭秀雨冷朝朝蹙眉，长门灯暗夜夜伤魂。”
“这深宫里，宫女如花，一路芳菲，除了几朵之外，全是雨打风吹，年华逝去，暗自枯萎。陛下倜傥风流，文治武功，南北古今第一等男子，谁见了不动心？何况这昭惠皇后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娃娃。但她偏偏能弃绝陛下，一死明志。这就比那冷小姐强多了。”
底下唏嘘一片，我失语。看来这位玄机老人是真喜欢说悲剧啊，为什么他胡编乱造的悲剧就这么有市场？回头看看自己，悲哀啊，悲哀啊，花了半年时间写了悲剧，到头来，自己成了最大的悲剧。小说没人看也就算了，还自己穿了过来。在这儿，看这个臭老头，把自己当材料说得活色生香。
“不想砸场子了？”
我回神，听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回去了，在那个世界我有着自己小小的平凡的甜蜜和苦闷。在这儿，我除了被当做说书的资料之外，是一无所有的。
“不想了，我们走吧。”
“怎么，触动衷肠了？想那个人了？”
我终于笑了出来：“玄机老头把他说成那个样子，你觉得，是那种值得思念的对象吗？”
剑丹挑眉一笑：“何况还有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在身旁呢！”
“何况还有我这么一个老帅哥呢？”
我回头，继续无语。仔细一看，这两人还真有几分像，一样欠揍。
“甄兄啊，你不是喜欢上了这老头子的孙子吧？重色轻友的事，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出。”
“冷小姐误会了，老头子可没有那么倒霉的孙子，这张脸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怎么样，还可以的吧？”
这都是什么人啊，和这群人搅一起，铁定地没好事，“还可以，不过那至少应该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吧？”
某君勃然怒焉，白胡子吹得一翘一翘：“你个小丫头，敢说我老？”
剑丹奋身向前，按下飞舞的胡子：“都是这个小丫头不懂事，师父怎么会老呢？一点也不老，师父这叫有沉淀，有底蕴。咱们不和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他是你师父？”
“怎么了？不行吗?”
“没事，没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切，谁和岳阁是一家人啊？”脑袋转了半天，明白了，岳阁也是这位玄机老人的高徒。
“我是，我是，行了吧？你们俩慢慢聊，我先出去转转。”
“徒儿，你倒杯茶来！为师渴了。”
见剑丹没动静，我腹语：老头端架子也不看看对象，你们师徒俩慢慢算账吧。
“徒儿，你没听见吗？”
剑丹搀着老头子，笑得有如三月桃花开。
我无奈：“莺儿啊，你倒杯茶给这个玄机老头——哦，不，老人。”
莺儿拉着我往外走：“小姐，咱们不管他们。听了这半天书，还没逛逛洛阳城呢。”
阳春三月，风光好，尘土扑面啊，咳咳，这洛阳城也不搞点绿化。洛阳城，哪里最好玩了呢？当然是集市了。
“莺儿，你不要买那么多，看看就好了嘛。”
“你干嘛这么小气？”
“只要你自己拿回去，随便你买。”
掌柜及时解围：“两位不用着急，我们的小伙计送货上门。”
于是，晚饭时分，我们回到客栈，大堂里站起了一圈小伙计。
“你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吃的玩的，我都没意见。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买这些锅碗瓢盆干嘛？”
“我，我看着挺有意思的，反正也不贵。”
“不贵你就买啊，你干嘛不买二十个馒头把自己撑死。你说，是你会烧饭呢，还是我会烧饭？”
玄机老头飘然而至：“老头子我会，莺儿买这些是孝敬老头子我的。是不是啊，莺儿？”
莺儿猛烈点头，比小狗摇尾巴还要殷勤。
“是不是啊，长安第一才女？“
鉴于客栈没有储物间，我欣然同意。
“那好，剑丹动手，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等等，我可没说都送给你啊？”
“我也没说我要啊。我已经在院子里准备下了一间屋子，你的东西剑丹也都拿过去了。以后就拜我为师，跟着老头子我混吧。”
“不用，不用，我们还是各干各的营生比较好。”
“剑丹，这小丫头一定不想活了，该怎么办啊？”
“想威胁我，那也得看看我的秋水剑答应不答应。”剑丹功夫虽然在我之上，但想取我的性命还不够的。
“师父，徒儿明白了。”剑丹手轻轻一扬，说实话，我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我的手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暗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竟然用暗器，真的是剑丹所为。
我在等待晕倒的感觉降临，一定要淡定，要晕也要晕得有风度。
没出息的莺儿，却没出息地倒吸了一口气。
“你又怎么了？你也中暗器了？”
“小姐，血！”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没血才奇怪呢？”
“黑的！”说出这个词时，莺儿的脸也刷地一下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