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昨天还说了桃园三结义呢，这个丫头不长见识的，今天再多挑一桶水去。”

我也陷入了沉思：“华佗不是有发明麻沸散的吗？关羽不用，那是因为他是英雄，我又不是。”

“他的毒是外毒，你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不能随意用药，服用麻沸散只会使毒性更难控制。”

我不由得冷汗出了一身，虽然很久以前就隐约觉得回不去了，但总是把这个世界的东西当成游戏，没有正正经经地对待过，更别说为自己考虑未来之类了。

但这一次中毒，到底让我明白了一些：一不小心，吃苦头事小，小命也难保。师父说得那么认真，特地让剑丹把我引来，又准备了这么久，解毒只怕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在解毒之前，我一切正常，可以平平安安地等死。一旦开始，再凶险，再难以忍受，都只有咬着牙关走下去了。

我压住心中的恐惧，尽量平静地问：“那该怎么治？”

师父低头吃饭，不回我的话，也不再开玩笑了。

午后，我被叫到师父的房间。师父指给我桌上的一本书。我屏气打开。

其实，不该说是一本书，而是师父的自己作的札记，上面记录着我的病情，和可能的医治方法。

“这么说我中的毒就是这缠绵七色？可珍妃她是从哪儿弄到这种奇毒？”

阳光照耀下，我看出师父脸上的不加掩饰的不忍：“你中的是缠绵七色不假。不过要知道珍妃是从哪里找到的毒，就不是师父的事吗，要靠你自己去解决了。”

“要弄那么清楚干什么？珍妃她已经死了，我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我笑着自嘲，指着一页说道：“徒儿看着，也就这以毒攻毒的法子，看起来爽利一些。”

师父却似乎没有听出我在开玩笑，摇头说道：“要是几个月前，我还敢用着这法子试一试。可是你现在已经被毒侵蚀过深，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两种毒的撕裂，我不能冒这个险。只能一点一点把毒逼出来了。”

“那要是有残余的毒去除不了，我是不是会被它折磨一辈子？”

师父接过我手里的札记，只是说道：“现在，还不到想那个的时候。”

莺儿又端来一碗药汤，我接过来一仰脖就灌了下去。咕隆咕隆的几声，胃里立即火烧火燎。才搁下碗，我忍不住反身趴着枕头，又是一阵猛咳。

莺儿忙扶着床边，帮我顺气，颤着声音问我：“药太苦了？”

我感到了喉咙口里涌起的血气，闭上眼，摇了摇头。克制住血气的上涌，我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窗外一个负手徘徊的人影。

我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地让我自己都惊讶：“师父，进来吧。”

窗外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幽幽传来，疗毒一开始，我的身体就急速虚弱了下来，这听觉反而是一天比一天好。

师父踏了进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病得太沉，总觉得师父这几天突然苍老了好多似的。

师父掀开还在熬药的陶罐，一股苦涩的味道冲了出来，他闻了闻，又往里探了探，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才走近。莺儿早就让开了。这孩子这几天突然长大了好几岁，倒是真的。

我伸出手腕来，卷起了袖子，便扭过头不想再看。不看我也知道，那苍白如纸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比墨汁还黑，全都凸了出来，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师父把着脉，也一句话不说，我感到宁静中透出的死亡，倒不如那种咳出五脏六腑的冲撞来的痛快。

过了很久，师父才把搭在我手上的手指挪开，我又把左手也递了上去。

师父却摇了摇头，一脸的肃穆。

我把手藏回衣袖里：“我的状况，师父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大不了就是一……。”

莺儿慌忙遮住了我的嘴，不许我说出那个字来。

师父勉强一笑：“实在受不了的话，我们现在不过是试探毒性，退还来的及。”

我明白我中毒之深超过了他的预期。何况，就像师父所言，现在不过是试探毒性，还没有开始逼毒，反应就这么剧烈，这具病躯只怕撑不到毒被逼出的时候，就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

我也极力笑着自然：“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拜师时，师父可是说了要救我的，怎么可以骗徒儿呢？”

师父还是摇头：“缠绵七色，七色缠绵。本来就是七种毒药掺杂而成，相互依存，相互助长，药理极为诡异。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知秋，你要想好了。”

我郑重地点头。

师父笑了，是真的笑了。

“好，我没有看走眼。”

这么多天，第一次我感到了安宁。

突然间，一个影子闪了进来，原来是剑丹。我笑了一笑，这师姐神出鬼没，在哪儿也改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