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喝酒,恐怕不太得体,先生们。”萝莎芭厌恶地抽出手绢掩住口鼻。这股劣质烟草混合着酒气的味道实在是太糟糕了。
“先生?你看她叫我们先生!哈哈哈哈哈……”大胡子露出滑稽的表情,大笑着又险些滑倒。
“我说,你站稳当些。”刀疤嘟囔着,自己也止不住地踉跄。
“嘿,去杜蒙莎公馆吧,那边的姑娘们会很乐意陪你们喝酒。”乔治说着将萝莎芭揽到身后。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嗯?”大胡子醉意朦胧地推了他一把,“我们只是、只是想请这位小姐喝一杯而已,别、别拦着我……”
“就是!日头很快就落了,晚上那么长,不喝酒怎么过!”刀疤大声附和着。
“萝莎芭小姐,我们走吧,他们是这里的混混……”乔治小声对她说着,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说谁、谁、谁是混混?”大胡子用力推了一把,乔治踉跄了一下。
“哟,你不是那个唱歌的吗?”刀疤认出了乔治,轻蔑地笑了,“走走走,你也一起走,给咱们唱几支曲子!”说着,二人动起手来想要强行揽住乔治和萝莎芭。
“不要,不要碰她!”乔治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试图挣脱。
“锃!”长剑出鞘,大胡子和刀疤被轻而易举地击倒在地。
萝莎芭短促地舒了一口气。
“殿下,您受伤了吗?”手持银剑的青年关切地问。他大约二十五岁,有着浅色的头发,体格健硕,身手相当矫健。
殿下?惊异的神色在乔治脸上一闪而过。
“没有。谢谢你英勇的行为。你是尼古拉,是吗?”她认识他,他是一名黄金骑士。
“是的,殿……萝莎芭小姐。”尼古拉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一旁的乔治。
“嘿,你没告诉我你有侍卫。”乔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真是逊毙了。”
确认萝莎芭没有收到伤害后,尼古拉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乔治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抱歉我来迟了,事实上,我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您。”尼古拉没有理会他,从怀里拿出信交给萝莎芭。
“是给我的信吗?还是给罗蒙诺索夫先生的?”萝莎芭疑惑地接过信。
“是给您的。”安德烈回答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乔治。
萝莎芭会意,带着歉意对乔治说:“抱歉,乔治,恐怕我得……”
“没有关系。”乔治摆出一个招牌笑容,仿佛毫不在意,“既然你的侍卫来了,那么我便不必陪你散步了……我是说……我还要去下一个酒馆,那么,再会了,萝莎芭小姐。”
“再会,乔治。”萝莎芭行了一个浅浅的屈膝礼。
目送乔治离开后,萝莎芭转身往住处走去。
“信是谁寄来的,尼古拉?”萝莎芭望着手里带着火漆的信。
“从王城,小姐。是留守在王城的黄金骑士寄来的。”尼古拉的语气忽然变得急切,“王城应该是有什么事发生了。需要我帮您把信封裁开吗,小姐?”
萝莎芭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这里可没有什么拆信刀可用。
“不用,我自己来吧。谢谢你。”萝莎芭徒手把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快速扫了几眼,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尼古拉,这封信从王城送到这里需要多久?”萝莎芭停住了脚步,颤声问道。
尼古拉想了一下回答道:“信是用信鸽送过来的,大概四五天吧。”
“晚了,来不及了。”萝莎芭喃喃道,身体摇晃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殿下?”尼古拉从没见过萝莎芭这幅样子,焦急地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国王驾崩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罗蒙诺索夫不断重复着,在屋里快速地来回走着。
“因厨师没有将河豚的毒素清理干净,导致国王陛下误食中毒……”罗蒙诺索夫夫人低头念道,不解地皱起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国王的饮食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呢?”
“摆明了是托词。”萝莎芭将脸埋在双手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厨师也许只是个可怜的替罪羊。”
“噢,可怜的殿下,请不要让悲恸损伤您的身体,尤其是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下。”这位多愁善感的夫人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温柔地拍着萝莎芭的背。
“我没事,罗蒙诺索夫夫人。”萝莎芭抬起头,泪水无声地从脸庞滑落,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
尼古拉站在门边,尴尬地揉着鼻子。他打心底里希望自己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句子来安慰公主殿下,方才在雪地里他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连不成句子的词汇,简直愚蠢透顶。若是那个吟游诗人在,一定能立刻说出让公主好受一些的话。
“您看,我想我不该为阿列克谢的死过分伤心,毕竟,是他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后,可是……”萝莎芭哽咽了一下,“他只有十三岁,他还是个孩子……”
尼古拉低下头,用力地用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制造出一些噪音,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等宫闱秘事。罗蒙诺索夫夫妇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我们现在应当护送萝莎芭殿下回国吗?”罗蒙诺索夫夫人看了看萝莎芭,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如果陛下驾崩了,那么继承王位的应当是萝莎芭殿下。”
屋子里的三个人将目光聚集到了萝莎芭身上。
罗蒙诺索夫面色严峻,说:“目前尚不能确定阿列克谢国王究竟是因何驾崩的,也不能确定舒瓦洛夫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听了这话,萝莎芭心里一沉。罗蒙诺索夫说的没错,舒瓦洛夫的目标是王位,阿列克谢驾崩是他巴不得发生的事情。如果国王的驾崩时一场谋杀,那么舒瓦洛夫绝对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而且,”罗蒙诺索夫迟疑了一下,“殿下,这或许会让您沮丧,但您必须意识到,如果陛下驾崩是舒瓦洛夫促成的,那么凭他的势力,这几天的功夫已经足够他将一个傀儡国王推上王位了。现在国内一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您的反应的。”
萝莎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由无数个想法盘旋在她的心头,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短短一个月,她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原本她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她会嫁给心爱的人,她的国王弟弟也会结婚生子,不出意外的话她完全无需考虑王位的继承。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萝莎芭觉得头痛欲裂。
“所以,我们只能等消息,是吗?”她一边说一边揉着太阳穴。
“恐怕是这样。”罗蒙诺索夫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一旦有新的消息,黄金骑士会第一时间送信过来的,是吗,尼古拉?”
“没错,先生。”长时间的沉默让尼古拉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今天就到这里吧。”罗蒙诺索夫夫人忧心忡忡地望着萝莎芭,“发生了这种事,也许殿下会想要早些休息。”
“谢谢你,罗蒙诺索夫夫人。”萝莎芭小声说着,站起身来。纷乱复杂的思绪几乎要让她承受不住了。
“殿下,您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罗蒙诺索夫疲惫而恳切地说。
“谢谢您。”萝莎芭报以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在罗蒙诺索夫夫人送萝莎芭回房间之前,尼古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要对公主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黄金骑士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两天以后,信鸽又带来了一封信。这封信让事态变得明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