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C，数码警探

那是异常诡谲的沉闷爆炸。

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极短促而密集的九次爆炸――从身后的小楼传来，无光无烟，只有被冲击波打散的玻璃如密雨般纷纷坠下。

吴克粗喘着，依然保持双手高举的姿势，只是表情比刚才还要焦急，完全没了几秒钟前的强作镇定：

“再说一遍！俺是自己人！”

面前的“刑天”机甲仍平端着霰弹枪，任凭对方怒吼而岿然不动。

吴克忍不住踮起脚，期盼的目光落在婉莹残破的脸上，后者正抬头观望着小楼，但很快就一个大步跳过“刑天”，像阵风般贴到吴克跟前。

“我……”

“你叫吴克，新南京市安保总队数码警察，是个C种――”根本就未发问，只是扫了吴克一眼，婉莹便仿佛已经洞悉了他一生的秘密，“权限二级警长，正在执行任务……是日常巡逻。”

吴克嘴唇微抖，吐不出一个字来。他从未在合成人身上感觉到如此凌厉的气场。这并非“不屑”与“傲慢”，而是完完全全的“冷冰”，就好像是在面对一台没有生命的滚筒洗衣机。

“为什么你会在一个‘日常巡逻’的任务中来到这里？”婉移动视线，盯住他的双眼，“吴警官？”

小楼的五层发出一阵阵锯木似的骚动，并且愈发强烈，几乎连整圈外墙都在震颤。之前一直不肯离散的市民终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惊恐地向后退却。

“喂喂！听到了吗！”吴克如鲠在喉，指了指天空，“那是‘洪魔’启动的声音！你们现在不撤的话……”

“你，”婉莹气定神闲地打断吴克道，“并没有不回答我问题的权限。”

与她的镇静相反，“刑天”正紧张地向四面散开，将小楼半包围住，机械码的啸叫与机甲运动的闷响在空气中交织。蒙住双臂的布套也突然就不知去向，露出或是转轮机枪或是火箭炮或是……不知何种型号的重型武器。

“俺……我在追查一个黑客，”吴克站正身子，“他最后的落脚地点就在这儿……”

说话间，小楼的上半部分已经轰然垮塌，硝烟中甚至出现了纳米云摇曳的硕影。

“该死！你看到了吗？！那真是‘洪魔’！一大群！”

“二十六个。”婉莹突然开口打断他道，“你不是在追查一个黑客，而是二十六个。”

“啥？！”吴克一惊，“二、二十六？！”

单兵作战的“黑客精神”早已是过去时，抱团组队围攻某个大目标的现象并不稀奇，但“二十六”这个数字还是夸张了点。

“能追踪到他，说明你在‘三千世界’里锁定了信号源。”婉莹露出简直可以说是人偶般的假笑，朝吴克伸出右掌，“请把它分享给我。”

就像破茧的巨蛾，洪魔组成的纳米云团从小楼的每一个破口中喷涌而出，并无声息，却肉眼可辨。那是明显不同于夜幕的一层黑障，速度不快，但无可阻挡。

“侦测到微兵器打击！”在同一时刻，所有“刑天”机甲都发出了大声警报，“一级战争威胁！请所有无关人员立即退避！”

它们猛地原地半跪，从肩后探出一对掷弹筒，伴着不知是对谁吼出的“防御型纳米集群战斗浓度紧急散布！”，十数枚罐头模样的圆柱体被陆续射到了半空，一秒之后便“噼噼啪啪”地炸成碎片，化为一片片灰色的雾霾。

本来就有密集恐惧症的吴克已是面无人色，理所当然地想要脱离战场，却被婉莹横过刀鞘拦了下来。

“没用的！那是‘洪魔’！整整十大桶！”吴克指着身后缓缓逼近的黑雾，“你这点‘结界’三秒钟就被吃完了！半条街都要保不住了！赶紧疏散人哪！”

“吴警官，”婉莹不疾不徐，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只要分享你的信号源，仅此而已。”

不同颜色的雾团互相碰撞的刹那，空气也中出现了一阵阵电火花爆裂般的脆响，单纯凭着想象，吴克也不由得为这个发生在微观世界的终末之战而恐惧。

他又打量了一下婉莹这个浑身散发着非人寒意的“B种婊”，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那正不断推进的毁灭之云。

“夏尔？”吴克明白自己这回是拿不了什么“头功”了，便默默打开了通讯频道，“把你的数据权限给俺共享……”

“前辈？”夏尔的声音顿了一秒，“……明白。”

两道火蛇划破夜空，在纳米云中撕出几条弯曲的裂口，但很快便又被重新填满，即使是声光效果惊人的烧夷榴弹也丝毫不能减缓它们推进的脚步。

收到夏尔信号的同时，婉莹也放下了唐刀。“跟我待在一起，案子结束前不许离开。”她说着便转身推住吴克，向街对面退却，一台“刑天”立即侧移过来，挺身挡在他们背后。转轮机枪狂怒地喷吐着，一发发小口径的磁爆弹在纳米集群中炸出无数青蓝色的光团，却好像没什么效果――“洪魔”与“结界”的厮杀仍在继续。

“这是最新型的‘NNX9901’洪魔！磁爆抗性极强……”见婉莹停步，吴克也驻足建言，“但信号源就在附近，一发大当量的EMP就可以阻止黑客的侵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若是如此，线索也就断了，爱丽丝会失望的……”

出乎意料的，这个冰冷高傲的婉莹不仅即刻回了话，还特意别过头来，与吴克四目交投。

“它的敌人没有逃避，它便不会逃避；它的敌人不愿择日再战，那便只有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