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似乎有些迷惑了，又问道：“你确认？”
“确认。”我点头。
“不对啊，沈哥，不对，你昨儿不是说了？要咱们再去细查李芬的家庭状况，还说去找那个实验室的证人，怎么今天改口了？”小张急得几乎要蹦起来。
“我认为我错了。”
我叹了口气道：“一般女孩如果说谎的话，绝对不会自杀的，可是这女孩既然如此，我想她确实决定要死，因为只有凶手，才具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王队和小张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的迷惑。
正在这时，王队的电话忽然响了，王队低头看了看：“廖局的发布会要开了。”说着，认真地盯着我道：“小沈，讲真，若是你觉得有任何疑点，我可以建议廖局临时推迟。”
小张听了这话，急吼吼地道：“沈哥——”
“没有疑点。”我摇头。
王队听了这话，眼珠子在我脸上转了好久，似乎要看出什么端倪，然而终究因为手机的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还是转身而去。
“沈哥你搞什么鬼？”
小张一蹦三尺：“说不是的是你，说是的也是你，你这是神经病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我没作声，只是低着头出了门，见大家陆陆续续向楼下的大厅走去。
此时局外的大门前聚集了许多人，有几个举着牌子：“请还真相。”“还我们公道！”
许文的父母并不在其中，媒体记者则拿着证件陆陆续续向大厅涌去。
“沈哥你到底怎么了？”
小张见这么多人，越发急了，脑门子全是汗：“若是真的公布了，不对咋办？我瞧着昨儿也是很多疑点的，那女孩自杀咋就说明是凶手了？不对劲呐。”
我没理他，扭身下楼去，见门口进的都是人，转过身，从厕所那边一溜烟到了前厅的前面。
此时发布会已经就绪，廖局宣布开始。
“廖局长，请问那个女孩李芬真的是凶手吗？”有记者第一个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从目前的证据核实情况看，李芬是凶手的可能性比较大。”廖局大概也知道李芬自杀的事情，所以措辞十分谨慎。
“听说女孩在看守时自杀了，请问是不是因为警察逼供，甚至有侮辱性行为？”大厅里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徐律师。
这话迅速引起轰动，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廖局脸色不变，只淡淡地道：“女孩的情况在抢救中。”
“听说有两位警察夜间审讯，导致女孩自杀？！”
其他媒体记者都没反应过来，也只有徐律师跟进，他站在那里，攥着拳，脸上全是愤愤不平：“两个大男人，晚上审问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早上女孩就自杀了，大家想想吧。”
这话立时引起了更大的轰动，大家的脸上都显出了雀跃的表情——毕竟这种消息太劲爆了。
“是真的吗？廖局长。”
“那两位警察是谁？已经躲起来了？”
“女孩为什么自杀？我们可以看验尸报告吗？”
“对了，是去医院了？采访大夫是不是可以得到相关的侮辱证据？”
廖局脸色有些难堪，语气却依然平静道：“这是没有证据的妄……”正说着，忽见我从侧面走了过来。正在吵嚷的声音，忽然瞬间平息下来，大家都看着我，大概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又或者，感觉我要说什么更劲爆的事情，所以竟然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偌大的大厅里，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眸光，摄像头，摄像机，手机，都对准了自己。
我抬头看了看廖局，又看了看王队——前者脸色很难堪，到底还算镇定，后者却像是滋滋点燃的炸弹。
“我就是夜间审讯李芬，导致她自杀的警察。”我开口。
大厅一阵轰鸣，小张在这轰鸣里，绝望地喊：“沈哥——”
闪光灯像是疯了一般在自己脸上闪烁着，以至于一时竟然有点睁不开眼，然而我的脸色是平静的，连同心，也是平静的。
女孩坐在那里，高原红的脸蛋，与年轻完全不相称的长发，香奈儿套装，紧紧攥起的拳头，警惕的表情，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
后来她躺在了救护车里，额头上是血，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疼痛，不停地抖动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然而——
“我之所以这么做。”我高声道。
大厅瞬间静寂，人们绷住了呼吸，听我说话。
我看向人群，平静而森然道：“是因为我发现真正的凶手，不是李芬，而是与许文订过婚的前女友，医械集团总裁朱媛！”
众人嗡地一声哗然。
一时铺天盖地的嗡嗡声想成了一片。
“沈哥，你疯了？”
背后很多人在喊。数十道光向我射了过来，包括背后的注视，我静静地看着媒体，看着那些闪光，没动，没抬头，也没回头。
女孩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或者说，自从许文父母忽然跑来闹事的时候，我就该下定决心了……
“我反对！”
徐律师跳了出来，这一声高亢有力，顿时把所有眸光都吸引到他身上，他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注视，脸上现出一丝窘色，退了一步，推了推眼镜道：“沈警官有什么证据吗？我的辩护人李芬被沈警官审讯了之后被送医院，沈警官这又抛出这么一条爆炸新闻？为了转移视线你也拼了，这世道还有公道吗？”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盯着他的脸。他面色白净，身材削瘦，五官也不错，戴着金丝眼镜，有点像是从前一名香港演员，第一次见他时，以为他只是个想要借此出名的公知而已，现在嘛……
徐律师被我看得退后几步，左右看了看，又抬头见台上的廖局一言不发，大声道：“廖局长，这位沈警官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有证据？我的辩护人李芬自杀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廖局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我，神色莫测。
我侧了侧头，下意识地避开他犀利的审视——昨晚发生的事情，王队应该对他说过了的，包括今天早上的谈话，我有无数次理由及早告诉他刚才的那些话，发布会便会适当延迟，然而我却没有阻止，在发布会当中又跳出来，很明显，这是个人英雄主义，为了出风头，打领导的脸！
我吸了口气，闭上眼，现在真不敢回头去看王队的脸，还有兄弟们，包括小张……
我不敢，但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