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宛如冷水,一下把我给泼醒了。
再生气,再证据,证据呢?证据呢?
入梦在法律意义上是不可能作为证据的!
我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那些几乎要愤怒的脸,颓然放手。
此时小区的保安已经走了过来,问什么情况,小张掏出警官证,道:“自己人。”
李诚被我松开,怒气冲冲地盯着我:“我要告你,沈警官。”声音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上课教学的声调,可是却不容置疑,甚至当着我的面,拿出手机,拍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痕,以及褶皱的领带。
“哎呀呀,有话好好说,沈哥这也是找人找得有点急。”小张过来赔礼道:“我们刚才有些粗鲁了,我替沈哥道歉。”
李诚嘴角露出几分不屑来,盯着那些保安道:“刚才你们没看到吗?警察无辜打人,我就站在这里,指给他们这个小区的建筑,这位就扑上来打我,你们若是假装没看见,也没关系,我自然回找到证人。”
那几个保安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道:“请问沈警官,你刚才这是……”
那表情显然是看到了的。
我没吱声,只是摆了摆手,大踏步向停车场走去,背后听到小张道:“哎呀呀,大家有话好好说嘛,沈哥今儿情绪不太对,也是给急的,人没了这么多天,也是给急的……”
因为走得快,不一会儿便把所有的声音甩在了身后,开门进去,关了车窗,点了一根烟,瞬息之间,车里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周身沸腾的血液也随之平复下来,车窗外有一堆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不远处几个保安,围着李诚和小张,正在辩驳着什么,可是这一切……
我看向了不远处李诚的家,若是自己有轻功或者飞身术,现在就可以飞过去,把他们家拆开来看看,婷婷到底在哪里?不会真的……真的……
“墙壁不干,不会是把婷婷砌在里面了吧?”小张曾经开玩笑。
把婷婷砌在里面……
那种毛骨悚然和真的失去的悲切像一把铁锥,一下打在了我心上,那青春曼妙的身影,那前程万里的希望,就这样砌在墙了?
我如此心,若是队长知道了……
我忽然不敢想下去,闭上了眼。
“我知道了。”
“这是大人的事情。”
“怎么会是大人的?也是我们的事情好吧?"
这是什么意思?
李阳在暗示什么?
婷婷肯定在他们家出事了,然而……到底什么事?
是绑架,是囚禁,还是毁尸灭迹?
正想着,小张推开门坐上来道:“哎呀呀,沈哥,你发起飙来,可真凶猛。得儿,你……”说到半截,看到反光镜里我那张可怕的脸,忽然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李阳忽然又跑下来,跟我说了一段话……。”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张挠头,问:“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跟婷婷的短信内容完全一致。”我轻轻道。
“啊”
小张一下炸了:“沈哥的意思,是说……”说到最后,竟然有点说不下去,似乎不知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击,左右看着,终于不知从哪儿摸索着出一根烟来,抓住打火机,哆哆嗦嗦地点上,抽了一口,又一口。
他是戒烟了的人,忽然又吸了开来,小兰若是在,一定会说他,可是我懂。
男人的世界,脆弱的时候,需要一根烟。
或许是刚刚开始吸有些不适应,他在车里猛烈地咳嗽起来,抽得凶猛,烟气缭绕,彼此都看不清彼此,可这样很好。
“你的意思,婷婷没了?”
小张的声音从氤氲里传来,仿佛不面对,就可以有勇气说出来……
我沉默许久:“我说不好,只是确认李家人跟婷婷失踪密切关联,婷婷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他们知道。”
“那沈哥,你能不能再催眠?实在不行,咱们直接闯入,制服了再说,管他妈的……”
“不行。”我截然摇头:“我这一次,是趁着他没有警惕心的时候入梦,下一次就很难说了,人若是产生了警惕,是不会轻易让我找到真相的,便是真相,也会做了许多扭曲,所以……而且,李诚说的对,咱们没有证据。”
“入梦……”
“入梦不算。”
“真他妈的……。”小张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听起来挠心挠肺的。
我开动了车子,驶出小区的时候,几个保安向我们招手,小张嘶哑着喉咙道:“刚才我问了,沈哥,他们这几天才被招来的,这小区……开始没有保安的。”
“不仅没有保安,也没有监控,整个这一片都没有,婷婷进入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痕迹。”我轻轻道。
小张没吱声。
我开了车窗,一阵风刮过来,嗖嗖地凉意铺洒着脸,伴随着熙熙攘攘的喧嚣,车子驶过闹市区,驶过长生街,拐过码头……
小张一直沉默着。
许久许久,就在要进警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要跟队长说吗?”
我握住方向盘,闭上眼:“说。”
……
谁知进了警局之后,王队却不在。
“这是过来接这个案子的冯队长。”
程局指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道:“婷婷的事情,我们怀疑是一件报复警察的重大恶性事件,事关重大,上面特地派冯队长接手,王队因为亲属关系,暂时回避,我派人送他回家了,有专门人照顾。”
我们面面相觑,打量着那冯队长,见其秃头,身材粗壮,面向凶恶,满脸横肉,乍一看,不像警察,像匪徒。
“程局,这事,王队说交给沈哥负责。”小张耐不住性子,蹦出来道:“而且我们也查出一些线索来……”
还没说完,见程局摆手道:“我知道。”说着,看向了我,脸色缓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小沈是一名好警员,业务骨干,立功无数,可是他目前身份不太适合单独负责接手案子,就是怕失败了,他翻不了身来,而且,王队……这边,唉。”
“我知道的,理解,程局。”我点头,对小张使了眼色。
小张嘟囔了一声,闭住了嘴。
“这就是了。”程局见我识趣,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正暖意,似乎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到底没说,只摆了摆手,对冯队长道:“老冯,拜托你了。”说着,转身而去。
屋子里忽然静寂下来,大家静静地看着那冯队长。
冯队长环视了一下我们,掐着腰,把桌子一拍,吼了一声:“王刚真不是东西!”
我们听了这话,勃然变色,王队的名字叫王刚,队长现在够倒霉的,他居然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