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在背后偷笑。
我缩头。
小李一脸杀气地瞪了我一眼，把资料递给王队道：“队长，这是刚查来的线索，从手机号码显示，启程那天早上，婷婷打过一个电话，给她的一个男同学叫李阳的，说一会儿去他家，短信内容是，我已经知道了，监控录像显示，婷婷进入李家那个区域之后，再也没有出来的痕迹，也就是说，她在那个区域里，消失了，另外，婷婷失踪当日，这一家出去旅游了。”
这话出口，大家面面相觑。
王队沉吟半晌，指着我道：“我白天说过了，让小沈全权负责，我现在也要听他指挥。”
小李鼻息翕动，眸光透过眼镜，射出白光来，嗖嗖全是飞镖，气哼哼半晌，到底把资料交给了我。
我低头看了看，抬头道：“王队，明儿我去这家问问情况。”
“那个劫匪不管了？”小李冷哼。
“管，咱们分头行动，你们查劫匪，我查这家。”我道。
“你的意思，这个才是主要线索？”小李追问。
这话出口，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包括王队，那个烧焦的耳朵还在旁边，几只蚊子嗡嗡作响。
我忽然有点紧张，或者说，有些焦虑。
从前不用负责全案子，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查，然而现在王队把调查权全权交给了我，我就要像王队那样要准确判断，哪根线索需要付出主要精力，哪根线索不需要详查，哪根不惜代价……
可以吗？
我盯着手里的文件，捏着沙沙作响。
“小沈你说吧，没关系。”王队声音很平静：“今儿你做的很对，如果不拦着我，我差点闯了大祸，因为这个劫匪我从前很熟，我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队长你对这位很熟？熟到什么程度？”小张奇道。
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帘瑟瑟，王队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要搁在从前，这位还是我的好兄弟呐。”说完，对我伸手：“烟。”
我摸了摸身上，无奈摇头道：“我的烟都让你吃光了。”说着，看向了小李。
小李翻了翻白眼，怒斥：“抽烟有害健康。”
我恍然未闻，接过老许的烟，递给王队，给他点上，王队抽了几口，让氤氲遮挡着自己削瘦的脸，这才淡淡道：“你们知道，我的经历有些神秘，也有些复杂，以前……在很远的地方，做过卧底，这个人一直带着我，在帮派里对我恩重有加，算是黑道上的铁兄弟了。其实这些事，最难搞的，每个卧底心中都会在私情公义中摇摆，然而不是每个人能做出公正的选择……”
“当年我的身份被发现时，他怕是最受伤的一个，不过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没判无期或者死刑，如今做了十几年牢出来了，最恨的就是我，我也得到过线报，说他在监狱里一直密谋报仇，本想他出来之后，找人跟一下，结果他很快失踪了，好几个月没有任何音信，我也就放下了，直到今天看到那耳朵，我就知道是他，我们从前混的时候，绑人都会用耳朵的，不过不会是烧焦的，所以小沈分析的对，也许他手里没有婷婷，如果有，他当然不吝于寄个活耳朵。”
“可是如果不是他，他怎么知道婷婷被绑了？婷婷的事情，我们也刚刚发现，而且是在保密状态。”小李提出反驳。
小张这次意外地附和，道：“对啊，这事确实奇怪，他咋知道婷婷绑了？”
王队的神色本来已经平静下来，此时又眼皮乱跳，沉吟多时，挥了挥手道：“我已经说过了，欠扁不是？这事全权由小沈负责，关心则乱，我不方便搀和，小沈，你来判断吧。”
这话出口，大家又看向了我。
昏暗的灯光摇曳，外面的风把窗帘吹得瑟瑟，兄弟们在期待着我的分派，不论婷婷被劫匪绑架，还是与李家有关，一切都是生死时速，而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小姑娘的命！
我凝神片刻，正要说话，忽听小李道：“沈渊，我听你跟冷大夫打电话时，你的意思，婷婷已经死了。”
这话宛如炸雷，让众人起了骚动。
“怎么死了呢？”小张急急地反驳：“若是死了，劫匪还送什么耳朵？”
小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沈警官认为不在那条线上，智商该去充值了。”
“啥意思嘛？”小张挠头。
老许在旁边解释：“小李的意思，小沈不认为婷婷在那个劫匪手里，他明儿说要去这一家子查，可能重点放在这里，至于婷婷……”老许看了王队一眼，忽然摆手，啧啧道：“没影的事儿，都瞎猜个鸡巴！扯淡。”
我咧嘴苦笑一声道：“老许说得对，没影的事情，我那是对冷姐瞎扯呢。”
“你对冷大夫也瞎扯。”小李嘟囔。
我假装没听见，对王队道：“我明儿还是去哪一家看看，婷婷能在出发之前，还要赶着去哪一家，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王队的脸隐在灯的暗影里，看不清太多表情。许久，听他道：“行，我信你，明儿你带着小张一起去。”
……
“我信你。”
研究好了资料，布置完手头的任务，我向咨询所走去，先前刮了那么大的风，一会儿街道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斜风细雨飘在空中，地上像是被洗过了一般，泛着月光，有种说不出的澄净，我掏出手机给冷姐发了个短信：“睡了吗？”
冷姐不一会儿回道：“没，小沈，怎么了？”
我正要回信，冷萱直接打过来了：“睡不着吗？”语气是日常里的平淡，可是让人暖暖的。
“嗯。”我打着电话，趟着湿漉漉的地面“王队让我全权负责，有点压力。”
冷萱静默了会儿道：“自己亲人出问题，心慌意乱之时，很难做出最冷静的判断，王队是信你的。”
我静静听着，仰起脸，感受着细碎的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冰凉，可以让沸腾的脑子平静下来。
“冷姐，目前有两条主要线索，三四条副线索，我选了一个不是很起眼的，我知道我这么选有点玄乎，毕竟劫匪这边看起来更紧迫，可是……这么选……应该没错吧。”
冷萱“嗯”了一声：“鸡汤上不都这么说吗，相信内心的指引。”
“可是鸡汤上没说，若是选错了，就害死无辜一条命，还是可爱小姑娘的命。”说完，心忽然被什么抓紧了，咬牙道：“你说如果重点选错了，这辈子我拿什么脸对王队？”
雨滴渐渐有些大了，“啪嗒啪嗒”击打着地面，大珠小珠落玉盘，冷萱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
许久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冷萱发过一条短信：“相信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