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被包围的村庄，被日军包围的村庄。
“是他吗？说！”
一个日本军官忽然拎起一个女孩的衣襟，指着对面的男女老少，他每说一句，一个日本士兵就走过去，拿着刀指着那人，只待那女孩一点头，就会一刀劈下！
女孩穿着民国常见的大褂，长长的头发低垂着，看不清脸。
“不说，就杀你！”日本军官“蹭”地一声拔出了武士刀。
女孩也不抬头，只随手指着人群中的一位少女道：“是她！”
军官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飞快地拨开人群，把里面一个少女抓了出来，少女拼命挣扎，叫道：“救命，救命啊。”听声音竟然是董颖！
我心中一动，走上前两步，想要看清那女孩的脸，谁知刚刚走近，一抬头看到那军官，忽然呆住了！
那日本鬼子竟然是林浩！
没错，拿着刀的日本军官竟然是林浩？！
不会吧……
我迟疑地看向了董颖，这就是董颖的梦？在她的梦里，班主任是个日本鬼子？
正在这时，那日本军官用刀指着董颖：“说，到底他是谁？”
董颖死死咬着嘴唇，似乎不愿意开口。
“扒了她的衣服。”日本军官哼了一声。
“别。”董颖浑身颤抖起来，见士兵尖锐的利刃已经戳到了自己白皙的脖子，正要顺着一溜割了下来，退后两步道：“我说，我说还不行？”
“快说！”日本军官仿佛没了耐性，抽出刀来，一把砍在了对面的老太太身上，那老太太吭都没吭，身子的一半，齐刷刷地掉了下去，露出血淋淋的半个躯体，一腔子的血向董颖喷了出来。
董颖“啊”了一声，尖叫起来，指着人群里道：“是他，是他！饶命啊，不是我，是他！”
日本军官使了个眼色，士兵拨开人群，一下把那人拽了出来，那人踉跄一下，被拖着出来，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回头一瞥——竟是死了的王虹！
王虹？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王虹，却见王虹被拖到了日本军官跟前，这一次日本军官再也没问，而是拔出武士刀，一头就捅了过去。
“啊。”王虹捂着肚子，五指缝隙里汩汩地冒着血。
日本军官上前又是一刀！
王虹握着他的武士刀，脸上现出痛苦的狰狞， 肚子被豁开了，露出肠子来……
人群嗡嗡作声，惊惧地向后退去。
董颖则不停地尖叫，不停地尖叫。
“这样总行了吧？”王虹捂着血淋淋的肚子，苦笑地看着女孩。
女孩不答，依然低着头，头发遮挡着脸。
“这样总行了吧？”
王虹又说了一遍，看向了像林浩的日本军官。
日本军官并没有作声，只“嘎嘎”地狞笑着，像是所有抗日神剧的反派人物，狰狞，可怕，穷凶极恶。
王虹忽然转过身，挺直身子，对我张大了口，喘着气：“这样总行了吧？”
那张脸正对着自己，正是王虹临死前的样子，煞白的，僵硬的，肚子的洞正汩汩地冒血，看起来诡异而恐怖，我退后一步，忽见那女孩也抬起头来，脸上仍然看不清，只是神情似笑非笑地诡异着——
“是你吗？”
“啊！”
我打了个寒战，场景倒流，回归现实。
“三儿？”睁开眼，是林浩的脸，带着几分关切：“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冷汗？”
我摇了摇头，想起林浩在梦里是日本军官的凶恶样子，再看看眼前的林浩，剑眉朗目，朝气十足，正是电视剧里正面人物的典型长相，也不知董颖这是……
这孩子对班主任的成见很大？想起初见时她对林浩的讥讽，在她心里，班主任大概是跟日本鬼子一样的存在，这倒是什么仇什么恨呢，难不成就因为林浩让他们自习课玩耍？
而且……
她和王虹的梦里，为什么都出现了这个日本鬼子？这是一种什么意象？
正忖度间，听陈瑶的声音传来：“董颖醒了，林老师，沈警官。”
我们转身望去，见董颖已经睁开眼，眼睛通红，还带着梦里的绝望，看向我与林浩的时候，竟然是梦中的神情，仇恨而恐惧！！
林浩似乎也看出异样，问道：“董颖？没事吧？”
“她没事。”陈瑶见董颖不说话，却恶狠狠地瞪着我们两个，忙挡住她的眸光道：“林老师，我送她回宿舍把。”
“我送你们。”林浩站了起来。
“不用。‘董颖忽然嘶哑着开口，这是进屋之后第一次开口，只是眼睛不再看我们，低着头站了起来：“我不用你们送，陈瑶，走吧。”说着，甩开陈瑶的手，飞快地走到门前，打开门，向外走去……
林浩皱了皱眉道：“她这是怎么了？”说着，便要追出去，忽听陈瑶道：“老师，还是算了吧，男友刚去了，她情绪不稳定，你越是要问，她可能越是不会说，而且还会引起反弹，要不我去劝劝她，我们一个宿舍的，有些事情好说一些。”
林浩沉吟了下，点头道：“也好。”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感觉应该在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又道：“这个时候似乎有点晚了……”
“在校园呢，放心吧。”陈瑶似乎知道他的担心道：“我们两个女生，这里离女生宿舍也很近。”
“好。”林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道：“我跟着你们，还不如你们自己安全呢。”
陈瑶一怔，不太明白他这话，可是也没问，只道：“不早了，打扰老师休息了，沈警官，我们走了。”说着，对我们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
“陈瑶。”林浩忽然又道：“千万注意安全。”
陈瑶抿了抿嘴，勉强一笑。
房间里没开灯，皎洁的月光洒在少女的脸上，有种温柔宁静的味道，对一个刚刚经历过那种血腥场面的人来说，这样的脸，似乎一股子甘泉，能让人心情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冒出一个念头——让我，让我再多看一会儿这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