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宫灯摇曳,宫女呈上新酿的玫瑰露,柳贵妃摘下护甲,接过金嬷嬷端来的玫瑰金盏花香茶。
“娘娘,二皇子求见。”有宫女来报。
柳贵妃香茶也来不及喝,“快让他进来。”
二皇子缓缓走进来,风尘仆仆,刚坐下,手里被塞入一杯热茶,顿时舒了口气,“还是在母妃身边好。”
柳贵妃甜笑,“我儿辛苦了,不过,这种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
“哎,”南浩泽叹了口气,缓缓饮茶,神色不定,“母妃,儿臣深怕景王的实力有所隐藏,之前看他对皇位没有想法,没想到他在暗中培植势力,如今,儿臣在朝堂中多次遇阻,都是因为他和丞相。”
“景王这边,母妃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不过,丞相府,母妃倒是可以出个主意。”
柳贵妃柳眉扬起,眼中划过丝丝精明打算。
“那就有劳母妃了!”
“这有什么,不过,皇儿,母妃答应了北明国和亲的请求,你看要不,将玲珑郡主嫁到北明国去?”
“玲珑?”南浩泽一怔,想起那个骄横刁蛮的郡主,心下有些不忍,“换个人选如何?”
柳贵妃摇摇头,“皇帝身子不成了……长公主是皇室最高辈分的长辈……只有玲珑才能牵制住她。”
“长公主可会同意?”南浩泽将心中的不舍和对皇位的野心比较,顿时分出高低。
“母妃自然有的是手段应付她。”柳贵妃自信一笑。
南浩泽如今忙于备战,没有太多时间休息,柳贵妃也不耽误他时间,忙叫金嬷嬷送了他出去。
几只鸟儿在廊檐树梢间跳跃,樱花如雪花般簌簌飒飒抖落下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弯腰撅腚,吭哧吭哧地从树下挖出一坛子酒酿。
不远处的池子里春意盎然,清风徐来,水波粼粼,坐在亭子里的玲珑郡主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凉爽,她除了一头一身的汗,即便在亭子四周设了风车,木质的风车叶,虽然简陋,却实实在在地将凉爽送进亭子。
青鸢抱着西瓜大的酒坛子吭哧吭哧跑进来,身形圆滚滚犹如芝麻汤圆,将坛子放在桌上,青鸢累得直喘气,额头还冒着虚汗。
“青鸢,你也该减减肥了,瞧瞧你这一身腱子肉。”玲珑郡主小脸透红,心烦意乱地扫一眼青鸢,“倒酒。”
说来也奇怪,青鸢是玲珑郡主进了公主府之后才跟着伺候她的宫女,那时候的青鸢还是个窈窕纤细的豆蔻少女,属于干吃不胖的好身材,可是自打伺候玲珑郡主后,从此青鸢的身材像吹了气的皮球一般,不了解情况的人大概会以为玲珑院里的伙食特别好?
酒坛一打开,一股清甜香气弥散在亭子中,让人只是闻一下就醉了,这酒下肚后,那抹甘甜醇厚久久不散,玲珑饮了一口有一口,有些醉了,青鸢则回去给她取解酒茶。
正走着,身后有人叫住了她,青鸢回头,一身藏青色系红带子的太监服落入眼帘,再往上看是徐公公面白无须的僵尸脸。
“奴婢不知徐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公见谅!”青鸢瞬间笑逐颜开,脸上硬是挤出笑面如花的意味,强颜欢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皇室下人必备技能,玲珑郡主身边混日子的青鸢更是习得其中精髓。
徐公公被她恭维得舒坦,僵尸脸有所松动,捏着嗓子道,“别废话了,本公公是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贵妃那儿是一刻都离不得本公公,玲珑郡主呢?皇上宣她进宫,你赶紧去把玲珑郡主带来。”
听见‘贵妃召见’四个大字,青鸢只觉晴天一道霹雳砸在脑门儿上,晕晕乎乎地顺着徐公公的指示去找玲珑郡主,走在路上,青鸢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在她心目中,贵妃找玲珑郡主绝不可能是叙叙感情,柳贵妃对长公主的厌恶在后宫中根本不是秘密,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突然找来能有什么事呢?
很快,玲珑郡主便知道了柳贵妃找她什么事,跟着徐公公一路往宜春宫走去,听到宫人们都在讨论北明国和南安国两国和亲,再联系刚才徐公公第一眼见到她时,毫不掩饰打量评估她的眼神,玲珑郡主觉得柳贵妃娘娘十有八九是想把她嫁到北明国去,眼不见心不烦。
她果然是看不上自己给她当儿媳,所以才巴巴地答应了北明国的和亲,想把自己远远地送走,省得勾引二皇子,玲珑暗自神伤。
被喜欢的人的家人如此厌恶,玲珑郡主的心情糟糕透顶。
“玲珑郡主,进去吧,二皇子和贵妃娘娘在里头等着您呢。”徐公公推开殿门,对玲珑郡主伸手请进。
一路上只顾着揣测此行要面临的事端,直到宜春宫门口,玲珑郡主这才回过神来,宜春宫富丽奢华,处处精致美丽。
青鸢要跟着一起进去,被徐公公拦住,不客气地对她说,“贵妃说了,只见郡主一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尽管做丫鬟免不了看过不少冷眼,受过不少奚落,这样明晃晃的侮辱,青鸢脸皮比城墙厚也撑不住,尴尬地收回腿,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从这里消失。
“徐公公,你是贵妃身边的奴才,青鸢虽是本郡主身边的婢女,你一个下人也敢当着本郡主这个主子的面儿摆谱,看来皇室真是没有规矩了,纵得你们这帮奴才一个个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玲珑郡主声音不大,一字一字却犹如黄钟大鼓,敲打在众人心上,徐公公没想到她区区一个抱养的郡主也敢削自己的面子,偏偏自己的身份在她面前只能伏低做小,徐公公勾起一抹冷笑,“那郡主打算怎么处置本公公?”
“本郡主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青鸢,我们走,不用管他。”
玲珑郡主那一眼讽刺意味十足,话里话外讽刺徐公公不过是她们家一只走狗,小人得志倒反过来欺压主人了,徐公公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宜春宫一进去便感到温暖如春,金色腊梅在描金花瓶里盛开,一架十二仕女踏春图屏风隔绝了室外的试探,隐隐约约地欢笑声从屏风那面传来。
玲珑郡主带着青鸢在屏风外跪下,朗声道,“臣女玲珑参见柳贵妃二皇子。”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室内一阵静默,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是二皇子,“你可知母妃找你来,是为了何事。”
不过区区几天而已,那扇屏风仿佛一道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收起失望的心情,玲珑郡主清声道,“臣女不知。”
“北明国皇帝年满十八,只有大婚才能亲政,皇帝派使节向我国求娶公主,父皇……已经决定了将你封为公主,嫁给北明国皇帝,你回去好好准备,不日跟随北明国使节和亲北明皇帝,你的嫁妆本皇子和贵妃不会亏待你。”
他一念之间便决定了她的命运,和亲?身为皇室女,似乎都要面对这个结局,然而,她已心有所属,他不是很明白么?!
玲珑郡主很难接受这一安排,或许是她的态度过于沉默,玲珑郡主走出养心殿后,在路上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人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南肖茵的母妃也曾是宠冠六宫,女凭母贵,她曾是南安国皇帝的掌上明珠,不过时移世易,婉嫔失宠,柳贵妃得宠,南肖茵的日子也就变得难过,如果二皇子真的登基,那么后宫将再也没有她们的地位可说。
“玲珑见过皇姐。”尽管瞧不起南肖茵,这里还是皇宫,该有的规矩玲珑郡主却不会做错。
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骄横少女,南肖茵往日嫉妒的发狂,如今却出了口气的感觉,“哼,长得如此美貌又有何用?还不是要嫁给一个傀儡皇帝?玲珑,你别怪皇姐说话难听,要是有法子,你还是想办法别去为好,我告诉你,丞相府的辰安烟也曾入选,不过,因为你缠着二皇子缠得太紧,所以才让柳贵妃做了取舍,准备把你远嫁过去。”
众所周知,北明国皇帝没有实权,摄政王裴渊才是一国掌权人,嫁给北明皇帝做傀儡皇后,还不如挑个庶子嫁了。
“多谢皇姐费心提点,不过……妹妹也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姐……”
玲珑郡主故意犹疑,让南肖茵感到好奇不已,“说。”
玲珑郡主凑近,只听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金科状元偷偷包养了百花楼名妓苏小小,这件事皇姐还不知道吧?”
南肖茵双眼蓦地睁大,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怔在原地,玲珑郡主轻笑一声,款步离开。
贵妃和二皇子为了面子,将玲珑郡主封为和硕明珠公主,从公主府搬出来,赐住钟粹宫望月阁,身负‘外交’重担,内务府自然是竟给她用好的东西,时不时上面还会赏赐她金银珠宝,玲珑郡主也过过好日子,对这些‘糖衣炮弹’无动于衷,倒是青鸢喜得见牙不见眼。
内务府拨了四个宫女两个太监入望月阁,玲珑郡主使唤着宫女们捶背捏肩,懒洋洋地斜卧在贵妃榻上,今儿贵妃又赏了些珠宝,青鸢眼馋地抱着东海红珊瑚珠,嘴里不住地赞叹,“公主,奴婢若是能拥有一颗,就是死也无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