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塞西尔将手轻抚在布鲁诺的头顶，丝毫不在意手下头发的脏乱。

伊米尔看着这一切，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才是一类人，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种人。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来，擦擦血。”塞西尔递过一块手绢，碧绿色、绣着飞鱼图案的丝绸。

布鲁诺摊开双手将其接住，仿佛那是一顶皇冠，手绢落在他的手心，他抽出右手拿下扣在腰上的金色徽章，放在了手绢的中心，精美的佣兵徽章和华丽的手绢看起来浑然一体。

他将其举高，和眼睛平行，如同在给国王加冕的教皇。

而他面前的女子正好比他高一些，塞西尔嘴角勾起，眼珠因为过于凸出，让它的微微一动都被伊米尔清晰捕捉到，“真是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她取过勋章，在手心抛了两下，就像每一个贪玩的孩子在上下抛小石子一样，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我们要走了哦，如果你要来的话，我叫塞西尔，你只要知道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她说。

那你肯定很有名了，家喻户晓。伊米尔一直注视着这个女子，不管是从外貌、衣着，还是气质，都可以看出这个塞西尔绝非一般人。

“我从来没有给过别人拒绝的机会，你也一样。”

这话说得可真是霸道。

伊米尔目送着他们离去，这一过程中男奴一直拿着帕子，浑身都是血迹，但却没有擦去，视线也一直放在塞西尔身上，没有移动过一下。

精灵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留下来的烂摊子——别说地板上的血了，墙壁上、天花板到处都溅到了红色，几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类身上也一样，此景如同地狱，只不过死神已经离开。

伊米尔慢慢走过去，仿佛信步在花园小径，慢悠悠进了测试厅，可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紫发紫眼的少女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她说：“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为什么没有救他们的心思？”

伊米尔对着无人的前方垂下眸子，叹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声叹息，那道如影随形的身影慢慢散去，飘散在身后的空气里。

希尔芙，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以在你面前装作善良，帮着这些、解救这些我本不想费心的家伙们，但是当我一人时，当你不在我身边时，这层你给我的禁锢就消失了。

此刻，我的内心平静无波，有人去帮助他们的话，给他们希望的话，谁给我帮助、希望？

这不公平。我知道这么想，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没法停下前进的步伐，我没法对他们施以援手。

伊米尔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几乎密闭的环形空间，中间一个火晶石照亮出圆形的、近乎白昼一般的光。

靠近墙壁的地方却全部都是半暗半明，看不清晰，一个佝偻、瘦小的老人出现了，好似一直站在那里。

伊米尔对他微微鞠了一躬，对方毫无反应，只是伸出手来。

伊米尔将那枚铜制的牌号抛给对方，只见对方轻晃一下手，代表着测试者身份的牌号便被他抓住，“测试开始，测试内容——武学。”

“给你十分钟，如果你能从我手中抢回牌号，就算你通过。当然这一过程中，我不会使用武器或是魔法。”

伊米尔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左脚微微后移。老头一笑，不以为然，朝着黑发少年勾了勾手指。

下一秒，原地的少年身影消失，毕维斯眼神一顿，他想自己可能犯了轻视对手的毛病了。

帽檐微微被风震动了一下，很细微，只有布料上的灰尘飘扬了起来，毕维斯迅速往后一退，原本站立的地方的上方一只手伸了下来，再往上是凌乱的黑发，和闪亮的眸子。

伊米尔舔了舔嘴角，落地之后，没有向前冲刺，而是与老者一样，往后一退，不过她的幅度要大很多，直接将整个身子融入了昏暗的墙壁旁边的阴影处。

她要用对付考尔比的招数了，那是杀人之法，准确有效。这个老者很敏锐，即使自己将速度提到最大，恐怕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对方不出手，明显就是想以躲避为主，耗掉这十分钟。

那就速战速决好了。伊米尔放轻脚步，同时放缓了呼吸，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调整到了紧密配合脚步的程度，近乎紧贴着墙壁在围着中间的老者走环形的路线，始终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昏暗中。

而与精灵完全相反的是毕维斯，他刚好站在整个空间内最亮的一点，头顶便是火水晶，他的影子因为来自正上方强亮的光线，凝成了脚下浓黑的一小块，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心忽然不安了起来，他不该小看这个新手的，不对，应该是不该小看任何一个来测试的新手，之前的那个男奴不就是给了自己狠狠的一个教训吗？

以守为攻，只要拖过十分钟就可以了，不用去理会对方在布置、计划什么，毕维斯这么想。

殊不知，伊米尔就是要他这么想。

布网，等待······每一个步骤都要无比耐心，静待鱼儿毫无知觉入网，最后——收网！

恩？气息消失了？老者刷的一下睁开双眼，从战斗开始他一直都是只闭着眼睛，只用耳朵和嗅觉去感知对方的气息，这种方法只能少数人对峙的时候使用，人多了便会让自己陷入混乱的境地。

同时，这也是极度自信的表现。

可是现在，这种自大让他给自己亲手挖下了一个大坑，他茫然站在那里，站在坑的边缘，一只手悄然伸出，推了他一掌，整个身体自然往后一倒，老者不受控制睁大双眼，瞳孔收缩成针尖般大小。

这一回他看清楚了——是黑色、背后飘散着无数黑色羽毛、无法看清眼睛的少年！

“现在我通过了吗？”伊米尔一只手的指甲抵着老者连衣帽之下脖子动脉，另一只手捏着夺回的牌号。

这句话一落地，室内再次陷入寂静，毕维斯茫然的双眼出现点点光亮，如同暗夜之中浮现出的几颗星辰，他动了动手指，一个金色的徽章出现在手中往上一抛。

伊米尔顺势接住，与此同时，松开了对方，将那枚牌号也交回，往后推开几步，对着老者鞠了一躬。

毕维斯看着弯下腰的少年，嘴角浮现出笑意，佝偻着的背在这一刻更加弯曲。

在火水晶的照耀下，一老一小互相鞠躬。

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你也是。

伊米尔和毕维斯相视一笑。少年最后看了一眼老者浑浊的双眼，拿起一旁的小提箱，转身出了测试厅。

相遇即有缘，不必道珍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