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钟濡沫故意把这个“那”的音节拖得很长,“我是不是应该满足你的好奇心呢?”
好像这是钟濡沫和苏立宣认识以来第一次连续说了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说话的氛围是如此轻松的。当然了,这种轻松也是经过了长久的沉默才得以换来。
“应该。”苏立宣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却可以从说话的神态中清晰看出这句话说得很是肯定。
苏立宣说完,钟濡沫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那就问吧,换一个好一点儿的说话方式,这应该不影响什么的。然后,钟濡沫缓缓的说道:“你为什么留级啊?”
这句话到底应不应该问出口,钟濡沫在心里经历了她这久以来最大的纠结。这种纠结,甚至超过了她当初决定留在一中时的那种无助彷徨。
苏立宣没有丝毫的震惊,听完钟濡沫的话之后,其实在钟濡沫说要问他问题时他就大概想到了钟濡沫要问的是什么。关于他为什么会留级,这好像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哪怕这些人不像钟濡沫一般是与自己相关的,他们现在班上包括以前班上的很多人都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留级。
俞凡第一次跑到他现在班级的教室找他时,问的问题中也有他为什么要留级。在苏立宣的想法里,俞凡疑惑的东西大多是和钟濡沫有关的,也可以说是大多是钟濡沫想知道的。
所以,苏立宣其实在心里想过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了,才会把没有考虑的就说无论钟濡沫问什么问题他都不会生气,事实上苏立宣确实不会生气,哪怕他没有猜到钟濡沫要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回复会有一点点的迟疑的。
说一句话,在有些时候说话的内容无关紧要,重要的反而是说话人当时的状态。相对于苏立宣来说,他是不想当时说话的状态让钟濡沫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毕竟,他们两个人这一次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哪怕聊的内容不多,但也不可否认这是极其难得的一种美好。
钟濡沫微微仰着头,看向苏立宣,眼睛对过来的方向是苏立宣那双深邃的眼睛,钟濡沫眼睛里接收到的所有信号都是苏立宣那双眼睛里让人猜不透的忧伤。钟濡沫期待着苏立宣的回答,同时也庆幸苏立宣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生气。
其实,钟濡沫不仅仅是一个擅于伪装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苏立宣之前的那些想法都是对的,钟濡沫完全是会根据说话人当时的状态来猜测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的分量的。
这个问题,苏立宣心里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濡沫。但是呢,这要怎么说出来呢?苏立宣不想直接告诉钟濡沫,他留级就是因为他,或者说是不想现在就告诉钟濡沫。
在苏立宣的心里,这或多或少的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大事就应该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才可以说出来,在这个层面上来说,苏立宣应该算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
当时苏立宣就已经想了,这个答案应该在什么时候说出。苏立宣计划的是等到钟濡沫他们的辩论赛决赛赢了之后再和钟濡沫说,他觉得钟濡沫他们一定能取得辩论赛的冠军,并且那一定会是个让人开心的时候。
苏立宣把一切都想的很好,在一切都很好的时候他却忘了去考虑生活的意外。正是苏立宣注重的那种仪式感,迟缓说出口的原因,最后就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看向钟濡沫时,苏立宣的心头仍然会怦怦跳动。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苏立宣和钟濡沫心里藏着的那只小鹿乱撞个不停了。
钟濡沫眼角的那颗痣依然很明显,高中已经开学这么久了,苏立宣遇到钟濡沫时从来没有主动的、认真的看过钟濡沫的脸。直到今天,再次认真看向钟濡沫时,才发现,钟濡沫原本的齐耳短发长长了很多,已经完全耷拉在了颈部。这个长度,其实钟濡沫可以选择把头发扎起来。
苏立宣甚至都在心里想钟濡沫扎起头发会是什么样子,通过橡皮筋的约束而形成的马尾在钟濡沫的身上会成为永恒,那个扎着马尾的背影定也是会在苏立宣的心里成为永恒不可磨灭的印记。
事实上,苏立宣从来没有看过钟濡沫扎起马尾的样子。头发很直,落在颈部,脸部右边的部分别到了耳朵后面,左边的部分就那样自然的穿过脸部,落在颈部。
在稍微长的头发修饰下,钟濡沫的鹅蛋脸显得异常的小,笑起来时不禁让人心动,尤其是苏立宣,或许也只是苏立宣。
苏立宣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了钟濡沫脸左边的头发上,大拇指与其他的四个手指分开,隔开它们的是钟濡沫的头发。苏立宣的手指就这样轻轻的抚过钟濡沫的头发,从距发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直到发尖,最后手指落在空气里。
清晰可以看见的是苏立宣瘦长的手指,关节地方突兀的骨头似乎也没能影响这只手本该有的美丽。
苏立宣的手碰上钟濡沫的头发时,钟濡沫的心里异常的紧张,从苏立宣忽然抬起手开始,钟濡沫的心就一直悬着——他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钟濡沫想过很多个答案,比如他是要抱我吗?还是会挠我的头发……
钟濡沫怎么也没想到苏立宣的手指,最后落定的地方会是她的头发。手指从她头发上抚过时,钟濡沫可以感觉到头发被人拽起的那种牵动,牵动着她的心,一点点沦陷在苏立宣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钟濡沫一动也不敢动,害怕破坏了此时的美好,也是单纯的条件反射。
后来,苏立宣的手在空气里落空的时候,钟濡沫之前所有的紧张都消散不见。钟濡沫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苏立宣的手所吸引,在钟濡沫的眼里,苏立宣的手尤其的好看,分明的关节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有瘦骨嶙峋的恐慌。
钟濡沫忽然好奇苏立宣的另外一只手是不是也如此好看,就抓住了苏立宣另一只手的衣袖,把另外的那只手也抬了起来,放在和之前那只手平齐的位置。
苏立宣的一双手就这样展现在钟濡沫的眼前,甚至会让人觉得这种展现有商品的既视感。随之而来的还有苏立宣惊讶的眼神——钟濡沫要干什么?
不同时间段,不同人的惊讶,有出其相似的地方。
“你的手可真好看!”钟濡沫惊喜的说道,有一种不由自主的赞美感觉在里面。
“啊?”
苏立宣瞪大了眼睛,看着钟濡沫。那一瞬间,钟濡沫是看不到苏立宣眼睛里的忧伤的。或许是眼眶张开的幅度相较之前要大,所有暂时掩埋了眼底的忧伤。
那种与生俱来的忧伤,又怎么会轻易的消失不见呢?
或者说,苏立宣要在生命的旅程中,遇见一个怎样快乐的女孩,才足够让那股忧伤消失?
但是,苏立宣遇见的那个女孩——钟濡沫,和苏立宣一样,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她自然是无法让苏立宣眼里那股忧伤消失的。
一定不会!
苏立宣的反应,让钟濡沫有点想笑。钟濡沫努力抑制着嘴角的笑容,用两只手郑重其事的拽着苏立宣左手的衣袖处,把苏立宣的手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右手也是如此。然后,钟濡沫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说你的手好看啊!”
说完,钟濡沫自己又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苏立宣自己抬起了两只手,仔细打量,道:“好看吗?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你看多了所以就觉得不好看了呀!”钟濡沫笑着,很天真无邪。连钟濡沫自己都佩服自己,已经过了天真无邪年纪,并且从来没有天真无邪过的她,现在竟能如此天真无邪的说出这句话。
苏立宣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像是啊!”
“是啊!”
钟濡沫点头,极力表示赞成。
“哈哈哈……”
……
随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忽然,苏立宣说道:“我看看你的手好看不好看吧!”
本来还是在笑着的钟濡沫,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就镇定了起来,快速的把自己的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苏立宣被钟濡沫的反应再次逗笑,说道:“你就这么害怕我看你的手啊?”
“害怕!”钟濡沫一阵狂点头,“因为我的手不好看。”
“我的好看就行了呀。”苏立宣说完这句话之后,连自己都没想通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什么?”钟濡沫立马抓住了苏立宣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你说什么?”
苏立宣摆摆手,说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钟濡沫依然追问,好奇心一旦被激起,一旦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戒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就是你听到的那种意思啦!”面对钟濡沫的追问,苏立宣想了想这样说道。
我听到的是什么意思?他说的真的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钟濡沫在心里这样想着。
苏立宣看了看外面,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走了吧!”
“好。”
两个人从座位上起身。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等你们辩论赛得了冠军,我再告诉你!”
PS:我的问题你说了要回答,怎么就没了后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