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接一场不停歇的战斗，从单个逐渐到人海，马格努斯逐渐感到了吃力，他不停地陷入苦战，最后如坠地狱。身上难以计数的伤疤几乎绘成了一副世界地图。新皮和死皮混在一起，马格努斯剥离的时候嫌麻烦，往往一并剥去，最后搞得鲜血淋漓，模样极其恐怖。

一些死肉还没完全从肉体上脱离，更加坚韧、更加优越的新肉已经生了出来，不及时处理肌肉就会扭曲，然后变得畸形，影响运动正常发挥。这种疼痛甚至比剥离皮肤时更加难以忍受，克服它的人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他时常做梦，没有一个梦境是能够让他安生的。马格努斯时常梦到自己化身成一头巨大恐怖的妖魔身至一片群魔间疯狂杀戮，然后被更高位的妖魔击杀，但每一次击杀都会让那头妖魔的力量飞跃般的提升，这个梦境原本只是在观阅《恶魔》与玛丽桑卓诱导出现的真实时才出现，如今这梦境却随着怪物的越来越强大而变得越来越真实。

有时他又会梦到自己变成一个体格惊人却又有些面熟的男性，他比自己在角斗场里见到的要年轻得多，同时也要更瘦弱一些，但更加强壮，而且披戴着一副远比现在看起来更加可怕的盔甲。刻苦到非人的大量训练纷至沓来，紧随而至的是每天繁琐到不可思议的洗脑，紧跟着是与自己的战斗兄弟对练，磨尖自己的刀锋。

他们训练的战斗技巧来自各个星球顶尖的杀戮艺术，被马格努斯私自命名为战犬，因为这些战士投入战斗时向来悍不畏死，状若疯魔，就像一条被战争与血腥味驱使的猎犬一样。马格努斯看着这群彪悍的战士从太空中乘着如同滚筒式的空降舱跟着自己的兄弟们如天神一般坠入星球表面，在无尽的战火中不停地战斗，不停地战斗，不停地战斗，就算是在休息的时候也在不停地训练，对练，演习。

他经常做这样的梦，就好像自己在以一种3D的视角跳跃式地观察着他人的人生，他人的训练方式，他人的战斗历程，马格努斯的技巧籍此得到了惊人的提升，甚至于质的飞跃。

亚空间无岁月，他逐渐模糊了时间的感觉，只知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就开始加入战斗，在倒下前已是满身疮痍。

马格努斯时常问自己，是否也喜欢这种感觉，战斗也在驱使他吗？

不，这种日复一日的单挑只让他感觉到了无趣，但毁灭与摧残本身带来的快感如同源源不断注入灵魂深处的活力一样驱使着他继续下去。

几乎在每一场战斗结束后，马格努斯都会休整一段时间，消化自己用身体记忆的东西，反复咀嚼，让所有的疼痛感都变成自己的有利武器。那些伤口、那些致命的攻击在梦中隐隐作痛，演化成无数的恶魔妖物在他周围桀桀细语，处于某种特别的冲动，他化身的妖魔总是杀光了它们，并汲取了它们的力量变得愈发强大。

战胜敌人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有的时候还需要以小博大。就和下棋一样，放弃一些，也许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挺过第七夜最后一场战斗，即便以马格努斯如今超人的体格都感觉极为疲惫，痛苦不堪，那些足以令凡人致命无数次的伤势在主人死后以另一种方式狠狠折磨着他，撕咬着他。他甚至看见有什么无形有质的生物漂浮在自己周围的空间中，那些是被苦痛吸引而来的痛苦之灵，只是被这角斗场束缚着不能降生于世，这儿只欢迎因暴力与杀戮以及恐惧诞生的邪魔。

他微合着双目，伤痕累累地靠坐在角斗场的边缘，问巨石护栏边上之人：“明天我将面对什么？”

恶魔的面孔上出现了理所当然的表情：“最终战斗，最强敌人，网游里的最强BOSS，你打游戏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

“哈，那它准备掉宝箱吗？”

“有个宝箱，”恶魔因为这个玩笑而露出了笑容，“你必须拿走存放于此地的七节权杖碎片，然后去完成一个混沌诸神早已布置的任务：将这些断裂的碎片拼接到一起，让它变得完整。就是因为这个破玩意儿我们不得不被困在这里与囚犯的命运纠葛数千年之久，”恶魔示意他向上看，“你看看观众席上可爱的孩子们因为不能到现实中享受凡人的血肉与灵魂，几千年来一直饿着肚子，都馋哭了。”

【这玩意儿是件高等神器，能把混乱阵营变到守序去，而且拿在手里收集完了还能当做木棍打打人，故事背景我找一下然后放作品相关里，这个东西后面有点用。】

马格努斯面无表情地拔出刺入小腿的几枚棱刺：“你认真的，这些鬼东西？算了，不管这些，那七节权杖是什么东西？”

恶魔在玩笑中道出真相：“那是把神器，能让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要小心它那扭曲是非的能力。”

“听起来不错，我会注意的。”

“另外也没什么，由于这里是现实与亚空间之间的夹层，诸神忙于内斗，兴致缺缺，奖励早就没了。”

“嘿嘿，说不定早被你们这帮人给刮分了。”

通用语里几个字母拼凑而成的人让自名为书记官的恶魔沉默了一下，然后它很快坏笑道：“是的，没错，那奖励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你能从我们的排泄物中找到这些奖励存在过的证明了。”

“嗯，你们恶魔还会拉屎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要求你立刻停止脑子里关于那个漂亮女孩不会放屁的联想！”

“有意思，”马格努斯收敛了笑容，“见面到现在，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完整的人了，而我正在离人性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恶魔不可置否道：“有失有得，各求所需，很公平的交易。”

“很公平的交易，”马格努斯点点头，似乎在揣摩着这句话的分量，但他很快又道，“在我休息前，还有几个疑问。”

男人点点头：“说。”

马格努斯发问，但明显意有所指：“那怪物是什么鬼东西？”

“这么多天了，你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我以为你真的对这个谜团不感兴趣呢？”

“心存着侥幸而已，但没想到愈演愈烈，我不想一直做鸵鸟。”

“好。那是你，因为你很特别，你的身体是纯粹的人类，与特拉瑞姆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其他生命都完全不同。你之前身上一直带着那本《恶魔》吧？”虽然发问，但这是肯定句。

“是的，”马格努斯点点头，“这跟我做的噩梦有什么关系么？”

“这个原因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恶魔伸出分岔的信子舔掉了人皮因为腐败而流出的脓血，“那还是我们乘坐败坏的宇宙碎片第一次降临这颗宇宙的时候，我们在这儿打了一场战争。”

马格努斯笑了：“不是每个宇宙都如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唾手可得，我从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已经窥得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群疯狗而已。你们连幼童妇孺老病都不放过，只为了虚妄而可悲的荣誉感来填饱你们装满浓蛆的胃。这样的人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头头屈从于自己内心欲望的野兽而已。”

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呵呵，你这是在冒犯我，可我不介意，”恶魔呵呵冷笑，但马格努斯知道它生气了，“你所知甚少，所获甚少，根本没资格跟我谈这件事。更何况你也只能乘现在说说风凉话了。特拉瑞姆终有一日会毁灭在混沌邪神的铁蹄之下，但它会是最特别的那个，会是那无尽黑夜中的灯塔，”

“什么意思？”

“你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来告诉你，也是获选者，你逃不掉，”恶魔道，“你是个灵能者，而且是一个与亚空间能量极度匹配，不，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你这样独一无二的怪物。我之所以没能够察觉你身上的灵能是因为你完美地融入了这里，你为此而生，不可思议。”

“继续说。”

“你无意中得到的《恶魔》是一枚坐标，彻底激活它能建立一条亚空间与现实之间的传送甬道，”恶魔的面孔上出现了戏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你竟然解开了它的封印。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不过你再也无法脱离它了。”

“没什么好处吗？”

“当然没有了，”恶魔哈哈道，“虽然我已经三千多年没有离开这鬼地方，但借着你的眼睛，我还是一窥了整个世界的变化，你会遭到世界上所有秩序天神的追捕与猎杀，这就是选择的代价。此外由于亚空间与你的距离拉近，你在亚空间的灵魂投影会在混沌能量的影响下逐渐变异。等到魔力变异的足够时，灵魂投影的异变会逐渐显露在肉体上，直至完全成为一头彻头彻尾的妖魔。你已经被栓到了这条船上，逃也逃不掉了。”

已经快合不上眼的马格努斯精神为之一振：“看来我是上了一条贼船？”

“是的，”恶魔在护栏上找了个合适的支撑点，“非要说点能够打动你的地方便是灵魂投影越强，你作为主体的受益就越强。至于这点你一定心里有数，你心里那头野兽很奇特，它非常少见，竟然是纯粹由亚空间的混沌能量自然孕育而生，是我迄今为止所见最纯粹最奇异的妖魔，没有丝毫的理智，完全为了彻底的暴力与毁灭而来。目前还没有打上任何人的烙印，”它意有所指，可惜马格努斯没听懂意思，“期待一下嗷。”

话虽如此，但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它的前身，如果它有的话。恶魔更觉得那是某个原体培育的受祝之子，或者是大众广而周知的附魔者。前者是将恶魔注入体内，后者是被恶魔入侵身体，但两者相同的地方便是必须在意志上与入侵者一较高下，恶魔胜出自然不留主体半分意识，但前两者胜出，则各在操控身体中占据主导地位，并且拥有各种超自然能力。（再浅显一点可以视为漫威里的，毒液，互相共生，但宿主死了恶魔并不会死，这煞吊玩意儿设计出来的时候忒偏向亚空间恶魔了，与那个仅附着于皮肤表面的外星生物不一样，这个是改变内在本质的，一旦发生就再也不能回归正常。）

但像眼前这个类人生物这样看似人造实际上天然生成的基因工程奇迹，似乎有点像亚空间关于某种兵器的设计，它在数万年前还只是一个纸上的理论。

马格努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表述完成，点了点头，爬上山坡。他双目一合，蜷缩成一团，像条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般静趴在一堆尸体的顶端，开始了自己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