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努斯一瘸一拐地走到餐厅里,途经维库人的房间,原本卧室里的床搬到了这里,他门也没关,就这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呼噜声一出门他就听见了,还以为是什么机器在工作。炉里的火还在继续烧着,他有点饿,本想拿点鱼肉吃,但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咬不动鱼肉的囧样,于是拿了几块桌上的干粮走出门外。
说是干粮,其实不过是经过长时间风干以后的肉干,马格努斯离开麻麻镇的时候就连自己的行李都是由双头食人魔法师魅惑人类得来的仆人收拾好的,他本人最喜欢肉干这样的肉食了,所以身上有一个次元袋里都放满了这种东西。
今天阳光不错,十分明亮,温度适中,马格努斯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发痒,尤其是脸的位置,他顺着自己昨天夜里留下的血迹,来到了高台的舵座前。舵盘上本该流满了血块,不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清理掉了,他想了想,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法师。
金属舵盘的中心是颗凹槽,马格努斯把手里的次元袋翻下,然后往里面翻了翻,拿出几枚打磨得光滑的红宝石放到了凹槽上。随着淡淡的红光闪过,红宝石变成了一堆残渣,他继续往凹槽上放置宝石,直到手里的宝石全都变成了渣滓,才停下动作。他低下头吹了口气,把它们都抛进了风中。
现在横帆鼓胀,原本逆风而行的魔法船现在速度更快了,照这个速度来看,最多不出几天就能顺利抵港,然后就是转站前往亡焰群岛。他对那地方几乎一无所知,唯一得到的消息还是来自于双头食人魔法师的口中,一个支离破碎的群岛?那上面究竟有什么,马格努斯现在只能期待那地方不要令他失望。
就在他还在幻想着自己的未来之时,几十里外的浅海上驶进了一艘吨位庞大的帆船,船身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光,打着渔船划过的渔夫们定睛细看,原来那上面画着一头金灿灿、张牙舞爪的雄狮,那颗凶恶狰狞的脑袋栩栩如生,充斥着无穷的威严,那宛若活物一般的两只卷闸门大小的红色大眼放出两尺赤色的凶光,让周围的魑魅魍魉之徒见到就尖叫着跪服于船前自首,此乃一道强力的神术,可以使那些犯过罪孽,心中恶念丛生的人见到此像就只会直接痛哭流涕地就地自首。黄金般的鬃毛下那强健有力的躯干坐卧于船身下方刻画的草原之上,不可思议的发达肌肉宛若雄壮伟岸的狮首天亲临。船首立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金色狮头人身雕像,正是雄狮之神出使海洋的战船。
且不说那令人目不暇接五光十色的魔法光辉,船舷的两侧正架着两排金光闪闪的炮台,就算一头体型大如城堡的海王类,只要敢露头就会被直接轰得渣都不剩。甲板上时不时跑过几位身着淡金色衣袍的健壮水手,他们的衣袍胸前各纹着一头形状不一,神情不一的雄狮,或是慵懒地躺在地上,或是怒目而视,或是欲作扑食。
船头的甲板上站着几位身材挺拔的俊男靓女,头戴金盔手持弯刀的守卫们将人群远远地与他们隔开,在麻麻镇里出现过的牧师现在面露敬色地与几位同胞一起站在一位比他矮小的身影前,谦卑地低着自己的头颅。对方的身上不断涌出一圈白银色的波浪,被这层‘波浪’波及到的人心中都充满了无限的温暖与勇气。尽管心中惶恐,牧师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从对方腰间的战锤间快速掠过,这是一把很普通的木锤,用的材料也是普通的桦木,边角还有些磨碎,岁月让它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其身上的魔法光辉却宛如一颗太阳般耀眼。
这把战锤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形态,有的时候是剑,有的时候是枪,有的时候又是长戟,但名字却出奇的一致,都叫苍白的正义。它身上的传奇故事已数不胜数,本该广为人知,但正义与善良这种在别人看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来就算不上什么饭后的聊资,那些遇到过这把武器后侥幸活下来的邪恶之徒又存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希望让别人也享受一下被恒星般照耀过的痛苦。于是这把被善神祝福过用以制裁邪恶的武器反而非常的低调,不起眼。
至于它现在的主人,特普斯爵士,就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神明喜爱并获得五环神术赐福的圣武士。明明岁数才刚刚三十出头,以他德尔贡人的岁数来看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将一直持续保持年轻的巅峰时刻持续大概一百五十年甚至更久,随后才会缓缓步入中年,老年期。可现在这张本该年轻气盛的脸上却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举止间老态纵横,乌黑的头发都白了一半,眼神波澜不惊,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似乎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
他岁数还没我一半大,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老,牧师在心里偷偷腹诽了一句,他悄悄抬头,见对方的目光不在自己的身上,心里轻轻地舒了口气。按照道理他的地位其实应该是比对方高的,但是对方有神器在手,就如天子赐予钦差大臣的尚方宝剑一样,见此锤如雄狮之神本人亲至,他的地位在教内甚至比一般的主教还要高。
“好久不见,戴维,”特普斯说道,“你看起来有点跟以前不太一样。”
“是有一点,”龙心笑了起来,“经历了一些不怎么尽人意的故事,现在我有个新名字,龙心。”
“龙心?”特普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因为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人产生交集而感到困惑,“我记得.....”他见对方伸出手制止便改口道:“好。”
“过去了,便过去了,”龙心说摇摇头,“不必再提。”倒是身边的日冕很感兴趣,见到雄狮之神的圣武士与对方相熟便想要说点什么,但龙心微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将其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回了肚里。
龙心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慵懒,心灵传讯也非常令人舒适:想知道点什么,日冕教官?
日冕很想回一句什么都想知道,但是理智让她冷静地答道:你的故事有助于和这些从高塔内毕业的学生建立起稳定的纽带,我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些,我想学生们也会愿意静下心来听听前辈的故事。
无非是以前一起冒险的故事,有空再说吧。龙心回复了一句便不再发送心灵传讯,他正专心于与眼前圣武士的谈话,这是位在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可以用不错的搭档、伙伴、公正、善良等赞美词语来形容的人,对他而言,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戴,哈,龙心,”特普斯笑了一声,脸上的冰冷如同被暖阳照耀一般迅速消融,“我们的文件刚刚从洛盾玛特公国的政府手中批下来,拿文件的那只手都还没捏稳,耳边就传来一位下属的声音,他说有一队竖琴手也希望加入这场行动当中。他们虽然年轻,但是实力与机敏都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他们心怀正义。说实话当时我有些不快,因为自己下属的嘴巴似乎有点不太牢,但没有想到带队的会是你。”他笑着伸出拳头,这番话倒是让在旁的牧师脸上一黑,他知道对方在说自己。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朋友,”龙心微笑着伸手与对方碰了碰拳头,他知道对方是最不喜欢废话与客套的人,于是直接说道,“你的下属先前与我的学生们并肩作战,铲除了公国地图上的一个污点,我从他的口中得知你们正在追踪一名破锚者的行踪,并准备为死去的骑士们复仇。而我的法师们,他们发现了自己一直追踪的目标与你们追踪的目标正处于同一条航线,我们的预言法术模糊不清,但最后仍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们的目标与你们的目标,正好就在同一艘船上。”
特普斯爵士收起笑容,不可置否道:“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手段如何?我只问结果,百分之百?”
龙心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因为连续几天彻夜计算与工作的学生们,即便是体质最为强壮的邪术巨人此时两只大眼眶边上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似乎因为对方的话有些生气,但碍于龙心的面子下而且还在对方的船上没有立刻发作。龙心回过头,对着爵士点点头道:“百分百,我以竖琴手的名义保证。”
“好,”特普斯说道,“我们正好需要几位法师来弥补接舷战的时候战斗人员的不足,你们可以留在船上了,”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雄狮守卫?!”
一名体格强壮身披银白色板甲的寸头猛男小跑着来到爵士的面前立定,他差不多比爵士高半个人,但是却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是的,大人?”
“带这几位客人,不,”特普斯停顿了一下,说道,“同伴,带这些同伴下去休息。最好的房间,最舒适的床,餐量保证圣武士的标准,让我们的同伴好好休息一下。”
“是!”猛男起来,然后转身朝着竖琴手的几位招了招手:“各位一路辛苦了,且随我来。”说着,便做出了请的手势,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守卫们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日冕看了一眼龙心,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明白对方是想要与老友聊上几句,便带着自己一脸愤愤不平的学生们跟着雄狮守卫一起离开了。特普斯指了指想要留下来说话的龙心,笑道:“安顿好你的学生,我是指心理上的。他们很累了,需要你的安抚与鼓励。就算是暂时的,也需要你好好扮演起眼下的这个角色才行。”
“你似乎比我这个考官还关心我那群考核的学生,”龙心笑道迈步离开,“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