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哪需要什么接舷战的人员，随便开一炮就能把普通的海盗船连船带人一起净化成渣，就算是大如城堡的海王类，都敌不过这炮强力而连续的轰炸。况且雄狮之神是出了名的好战，祂战船上的圣武士，接舷战会差吗？

“你也去吧。”牧师抬起头来，发现指挥官正在看着自己，他点点头，然后恭声而退。

特普斯在船头前，双目扫过平静的海面，似乎在寻找什么，他很快便发现了目标，在极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些细小的黑点正随着海浪的此起彼伏上上下下，不时闪烁着红色的光亮。那是洛盾玛特公国的夜隼，这种小型艇的速度极快，就像是海里的剑射鱼一样马力十足，但又因为船上的法师们像隼一样凶猛危险，因此获名。他们在对方炮台的射程之外依照法案监督着圣武士们的行动，那些红光的意思在提醒他们还不能立刻出发，夜隼们还在疏散狮子航道上的渔船，起码要有一个白天的缓冲时间，他们才能正式起航。

一名骑士便拿着一张报告来到特普斯的面前，面露敬意将手中的文件递给爵士。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他的鼻中，特普斯翻开一看，这是一张动态的海图，上面详细地记录着周围不断变化的地貌，在地图的正中心，有一个黑点正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移动。特普斯马上明白这是某艘船，在它的旁边，标有平均时速，和不断在一个水平线上下晃动的吃水量。

“收好它，”特普斯这副报告递给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副官，“你怎么看？”

副官是个漂亮的高挑奥瑞姆女性，扎着一根乌金色的马尾辫，听到自己的指挥官在跟自己说话，冷艳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道：“不错，值得学习。”

“嗯，”爵士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副官看着对方额前的皱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时代变了，大叔。”

爵士笑道：“可别这么叫我，我还没老，”他又叹了口气，“是啊，时代变了，现在出个海还要经过别人的批准，真的让人感到烦恼。”

“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叔，”副官说道，“洛盾玛特公国是近百年来特拉瑞姆崛起的国家之一，你接到消息后直接赶到这里，肯定还没有来得及看我给您整理出来的资料吧。洛盾玛特王室的行事主张非常符合暴政之神班恩（注）的教义，原本的贵族们都觉得他们需要一位强势的领袖带领，纷纷抛弃了贵族女神希恩渥丝（注）转投入了班恩的黑袍之下，加入了王室对周围国家的狂热战争当中。还有他们的军队，带头的一个将军还是个海克斯托（注）的狂信徒，这种人也配领兵打仗？他只会把他们当做自己走向胜利的牺牲品！现在仍然有少数理智的贵族依旧保持着对女神的信仰，为了自己的贵族利益寸步不让，弗斯坦德城就是一个例子，还有市民在那里游行抗议，但都被那群残忍的鬣狗无情地杀害了！这群恶棍对于自己的领土具有相当强烈的控制欲，这些措施不过是他们邪恶统治下的冰山一角而已！”

她越说越激动，“我们为什么要遵守他们的规则，我觉得应该立刻让我们的军队冲到首都拉兹威尔，把他们的君主拉下马来，让这些邪恶的家伙不敢在用残酷的律法折磨那些无辜的市民！”

“嗯，”爵士笑了笑，“你的主意不错，但我有个问题。”

副官点点头：“指挥官请问？”

特普斯笑道：“假设，我是说假设，如果我们推翻了洛盾玛特王室的统治，那么谁来统治这个王国，或者说，你觉得谁才有资格统治这个王国呢？”

副官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统治这个国家呢，为什么大家就不能一起愉快地相处呢，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就好了呀？”

特普斯一时语塞，竟也想不到这年轻姑娘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副官只是他来到洛盾玛特公国后接洽的副官，原本属于本地区一位主教的助理，并不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位。比起对方，这姑娘简直幼稚得可笑，如果洛盾玛特公国真的是民不聊生，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为什么不去想想那么多‘可怜’的市民在王室统治下却从不起戈而反呢？

他压下自己的无语，耐心地开导道：“好好想想，一个社会的组成肯定离不开各种行政体系，如果大家都快快乐乐地生活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谁来给大家种吃的菜和饭呢，谁来给大家做好看的衣服呢？”

副官想了想皱着眉头回答道：“我没有仔细考虑过，但神一定会帮助我们解决......”

爵士继续道：“假设我刚才说的问题，奴比恩都帮我们解决了。那么，我们开始正常生活，就得从别人那里换取我们所需的东西，我们不能直接拿别人的东西，因为这也是对方辛苦劳动的成果，对不对？”

见对方点点头，特普斯说道：“那么谁来规定一件物品的价值，一件衣物能换到多少粒大米，这其中的对等关系由谁来判断？人的心思是复杂而多变的，若是有人恶意抬价随意改价那么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交易的双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分量或者足够声望的人出现，来判断这个物品的价值，遵守的多了，这样的条例就成为了最早的规则，在现在看来就是最早的律法。而发布这条最早规则的人，现在就是各个地区的政府，由他们发布的政令来引导人民。”

副官道：“为什么不是神来判断对错，神来给我们规定，神是绝对正确的啊？”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神，神，神？！我们才是那些制定规则的人，神是.asxs.，但绝不是最终答案！”爵士被对方搞得有点生气了，他的脸上浮现了怒容，“每条政令必定符合一部分人的希望，但又不符合另一些人的希望，你能想出完美的律法，别人却又觉得它不完美，就像我们的教条一样，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你能够说不喜欢的人不善良吗？你能够说喜欢的人就一定是好的吗？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神，那么难道你希望每个人都信奉奴比恩吗？那你能确定每个人信奉奴比恩都会获得快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样的行为又与那些散播恐惧与罪恶的妖魔何异？！你让我觉得这场对话是在浪费时间，贾茜娅，你可以退下了！”

“是。”被骂得一脸懵逼的副官不知道自己哪点触犯到了长官的敏感点，脸色苍白地退了下去。

特普斯有点小生气，但更多的是疲惫，这姑娘无脑的言论挺可笑的，但可怕的是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她自己这么说，到底是站在了平民的角度，还是站在了贵族的角度，一目了然，这姑娘自己就是个本地的贵族。可无论是哪种角度，都看不到这个国家的全貌。他当然是仔细认真看了报告，但不只是副官递给他的那一份，而是整个国家近百年来的历史。洛盾玛特公国接手前任地盘百年的时间之内，国内上下被一群贵族搞得乱七八糟，他们圈地自封，诸侯乱战，人民生活在一片水生火热之中，要衣服没衣服穿，要吃的没吃的穿，但在王室采用了班恩的制度下，前所未有的秩序形成了，全国上下只剩下一个声音。不到八十年间，除了那些除了乞讨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以及那些圈地自立为王的诸侯，几乎所有人都拥有了自己的岗位和工作，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所以班恩的制度在这里得到了全民的拥护，整个社会在飞速的发展与进步。王室不只如此，还大方地引进了其他的信仰，海克斯托是位战争之神，祂的信徒往往善于战争，统筹帷幄，制胜千里。力量之神寇德的信徒往往善于提高并突破自己的极限，全民尚武的风潮在洛盾玛特公国随处可见。还有农业之神和魔法之神等等神祇就更不说了。你只肤浅地观察到了阵营的区别，却没能见到这个国家通过使用律法后的进步，人民的富足。他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却没有想到他以为理智与成熟的副官却发表了一番‘正义’与‘公正’的言论，他更加明白的是，她的想法就代表了这艘船上大部分人的想法。

看来在信仰改革的道路上，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奴比恩冕下。

躺在甲板上的马格努斯舒服地晒着太阳，他浑身绑着灰色的绷带，像个活动的木乃伊一样，维库人起床见他哈哈大笑。

感受不到对方的笑点，马格努斯便不去理会他，而是专心唤醒自己的灵能，试图让自己眼前的拖鞋浮起来，但自从那次力量的完全释放以后，他便感觉自己暂时失去了灵能的超自然能力，无论是铁块还是礁石，他一个都感觉不到了。很可惜，但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然会释放自己的力量，把那群肮脏的垃圾电成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