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单地聊了会儿天，”返回住所后恢复原形的马格努斯在房里对他的下属说，“你以为两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能突然一拍即合，然后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吗，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那种魅力。”

卓娅问道：“他不是说他需要你的帮助吗？他的话听起来既是请求又像是命令，他掌握着你的真实身份，他籍此威胁你。”

马格努斯承认：“是威胁，也是机会，要么加快我们的速度，要么被一击打入地狱。大街小巷现在都印着我的名字和能力，还有那一串零蛋的悬赏，这俩天城防守备的人数增加了一倍，四处闲逛的佣兵们也多了起来，呵呵，贪婪真是让人沉迷的罪孽呀。”

“他提了什么条件？”

“要我帮忙复仇，然后为我封口。找了个强力打手，然后分文不花，他倒是打的好算盘，”马格努斯说，“他未婚妻被几头魔蝠人轮奸凌辱，随身的士兵也被杀得一干二净，但利益相关的真实目的，谁知道呢？”

卓娅笑道：“看来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不怕他甩手就出卖我们咯？”

马格努斯也笑了起来：“你从那个男女通吃的异能噬人妖口中得到了多少情报？”

卓娅摇摇头：“高阶心灵武士的忍耐能力令人震惊，说不松口就绝不松口。卖家倒是选好了。”

“嗯哼。”马格努斯伸手一招，一本册子飞到了两人面前，卓娅低头一看，是一本叫做《粉红之书》的古籍。

“最近我听到了一个故事，”他说，“北风和太阳两方常为谁的能量大而争论不休，于是这两哥们儿决定，谁让行人把衣服脱下来，谁就胜利了。北风一开始猛烈地刮，路上的行人紧紧裹住自己的衣服，风见此，刮得更猛。行人冷得发抖，便添了更多的衣服。风刮疲倦了，就跟太阳说你来试试。太阳最初把温和的阳光洒向行人，行人脱掉添加的衣服，太阳开始加大热度，行人们开始汗流浃背，最后脱光衣服。痛苦不是让人屈服的唯一方式，所以既然疼痛不行，那么就换成愉悦与温暖吧。你按照这书里第一百三十七页的要求，去购置一些施法材料和药剂，然后我会让海妖精去找两个法师，让他们从深渊或者地狱管他是哪儿弄几个魅魔或者欲魔过来，那种长着一张可爱少女面孔但下面却有着大宝贝的那种，或者找劳薇塔牧师帮忙，但教会毕竟麻烦，能用钱解决的尽量别去欠人情。”

“喔哦~，你终于知道了除了血与铁之外，还有其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卓娅点头，“那我立刻就去办。”

“万事小心，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卓娅斜了马格努斯一眼，出门离开的时候还能听见她的嘟囔：“怎么每次出门都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

马格努斯微笑了起来，但这个表情只持续了数秒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本厚重的立法典籍，说了一句：“我讨厌这碍事的狗屁法律。”后者当即化灰而去。

数日后当热气顺着地表不断从黑暗的长隧中涌入魔苟-马力巴萨时，马格努斯在房内焚香净身，重塑筋骨，然后更了一身新装扮。

他弃了几件来回穿了快一万年的蓝黑白三色武者袍，换了一件棕黄为主、边缘镶着蓝色纹路的宽松大袍，袖口宽得即便如他的双手都可以进出自如，灰色的蔓生怪斗篷在身后无风自动。

脖子上多了一根水银色的项链，床边置着一根土黄色灵光非凡闪耀的权杖，左手的指节戴满了五枚灵光大绽的魔法戒指，右手则穿着一只灰黑色的精金手套，腕部则带着一对绿玉色的手镯。数根闪着高等秘法灵光的权杖别在他的腰间，五光十色的灵光将马格努斯的气质衬托得不似凡人，即便是那张普普通通的大众脸在此刻似乎都显得高深莫测了几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靴与护住裤腿松动的绑腿，材料来自植物纤维与庄园背后一头几日前闯入贫民窟的大型龙兽，它的身上虽然带着鞍具，但显然没人看管，那就随手取来皮骨作成靴子绑腿，肉烤了吃个独食。

虽然他也会制革作衣，但最多实用，好看是绝对不用想了，索性直接剽窃别人的创意，那天在法索雷斯研究会，马格努斯可不是白听那老头唠叨了半天，看了看柜台里的装扮和武器模样后也给自己搞了一身像模像样的。

弹指间唤了面水镜，马格努斯看着镜子里那个高大的陌生寸头男子，发现他也正在用那双棕色瞳仁的眼睛盯着自己，只可惜象征着瑟拉尼尔德鲁伊身份的项链与戒指都被‘裂解术’化为了粉尘。想到那个有着一身紫肤的泽尼瑞斯女孩与吸血鬼王者，马格努斯的眼中浮现几缕阴翳。走出房门，海妖精正在门口等他。

女法师朝他点头致意，两人并肩下楼进餐，桌上唯有他们二人，其他人皆各忙各事去了，马格努斯吃完后还去重新洗漱了遍口腔，方才与女法师一同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车，但没有车轮，而且神奇地漂浮在离地几尺的地方，朝外的宽大厢壁有青铜制成，边缘各漆着一座漂亮的白塔，驱车是三匹具有马和巨鹰混合外貌的强悍怪物，它们名为鹫马，是一种杂食性的贪食猛兽。

坐在马具上的车夫正从麻袋里掏出一大块里脊的生排逗弄野兽，刺鼻的血腥味引得三匹鹫马不安地躁动嘶鸣，但突然，它们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车夫手中动作一停，和此类猛兽相伴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明白有个厉害的人物来了，艾文坦斯家地处世界边缘，‘白天’更是四下无人，没什么人经过，目标只剩下一个了，他转向大门。

这时门内传来两个脚步声，一个沉重，另一个轻缓。车夫朝前面丢出肉排，可向来贪食的鹫马们虽然大口涎水直流，但竟没有一匹下口食肉的，而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野兽的直觉向来比德尔贡人更加敏锐，车夫心中一凛，顿时收起了轻视的心态，系好麻袋送进车低的格中，轻巧地跳下马车，单膝跪在门前一动不动。随着钥匙入孔的扭动声，滚轮嘎拉拉地转动起来，门开了。

年轻的车夫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来人，他除了奉命来到此地接送客人之外，还兼具着打探消息的闲职。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一颦一笑间让车夫口干舌燥，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可一张狰狞的兽口却突然猛窜到他的身旁，强烈的侵略性与攻击信号让他面色僵硬，蜜獾低头嗅了嗅这家伙身上的可疑气味，然后低头望向他的双手，那里刚刚沾过血。

【老马。】

【在，为什么用心灵感应说话？】

【这个车夫是诸多贵族势力的耳目之一，最善于做的事情就是速写与绘图以及口头描述，你的形象，以及接下来做的事会被他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自己的主人。】

【那我现在怎么做？拍拍他的肩膀，说声伙计辛苦了，别跪着，地上凉？】

【哈哈，别开玩笑了。你忘了你扮演的，不，你现在就是刚正不阿、冷酷威严的多恩大人了吗？对于这样处于框架内生活的人，大人您不需要过分的亲近，适当保持距离，展露威严，发号施令，剩下的交给他自己脑补就行了。】

【其实我更喜欢与野兽为伍，单纯简单，自然的空气令我心神舒畅。】

【我也更喜欢宅在家里研究法术，但支持你的资金从何而来，还不是得靠你去和商人贵族争取投资？所以为了你自己，还有我们，你必须克服心理上的那层障碍。而且老马，你可不是一般人，你是个顶尖的猎手，是个顶尖的武道宗师，是四神钟爱的选民。你克服了绝望，战胜了恐惧，一路走来，我们见证了你的成长，你已今非昔比。其实你大可把这里当做一个新的自然环境，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同样危机四伏，同样阴暗丛生，步履薄冰，小心谨慎，猎物与猎手的位置常常置换，这是一场无血的厮杀，刀刃在阴影中互相交锋，你不能容许自己出现任何失误。这样理解，兴趣大了点吗？】

【谢谢鼓励，我自会全力而为。】

马格努斯说：“无需下跪，起来吧。”

车夫站了起来：“是，大人。”

马格努斯说：“送我们过去吧。”

“是。”

鹫马最终还是无视了脚下的肉排，尽管眼中带着本能地不舍，但它们嘶鸣着振翅而起，棕黑色的羽翼油光发亮，在挥动时还带着一股清淡的香水味以遮蔽兽类身上的骚臭。它们体格肥满彪壮，个头比起那些野性未训的大型同类块头足足大上一轮，力量与耐力都更为强悍，但也更容易驯养受命，驯兽人成功将它们培育成了接近超大型的猛兽，根据指令口哨左转右俯快如疾风，很快便越过公园与安静的居民区，飞过脚下繁荣辉煌的商业区与贵族府邸，想必战斗的时候更能如闪电一样迅捷猛烈。

马格努斯原本半阖的双目微微一亮，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的答声顺着狂风传入厢内：“洛萨，大人。”正在闭目养神的海妖精睁眼看了他一眼。

“这是你养的鹫马？”

“是的。”

“很强壮，很漂亮，在能够听取命令的同时还能保留充实的野性，你做得很出色。”

“谢谢大人。”

“你养过很多猛兽。”这是个陈述句。

“是......是的，大人，可您怎么知道？”

“很明显，洛萨先生，我有一双眼睛。而且你不是协会的驯兽师，我没在你身上找到标志，你是民间的驯兽师？”

“是的，大人。”

“像你们这样的人多吗？”

“不少，大人。”

“谢谢你，洛萨先生。”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