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这位萨维斯家族次子仆人是一位半身都被精钢替代的男性半魔像，他有一张稚嫩的面孔，岁数不大，看起来还没过十四，钢铁的四肢与胸口附着的铠甲却让他那仅仅超过7尺的躯干看起来过于强壮，以至于脑袋看起来很小，但他明亮的双目却告诉马格努斯他并不是寻常半魔像那样无脑的弱智。

看到马格努斯出来后，他的眼神亮了起来：“您就是救了主人的恩人吗？主人派我来接您去他的府上一叙。”

马格努斯略一思酿，便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我要在那里吃到一顿丰盛的早饭。”

男孩点头道：“放心吧，主人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穿过一条荧光烁烁的鹅卵小道，两旁的假山上爬满了藤蔓与苍白的藓类，二人在小道尽头处拾级而上，几只造型精美的小船正巧在此时顺着激荡的运河从他们桥下一晃而过。桥后是一个公园，几步前一个人鱼雕像的手中不断喷出清澈的水花落入下方的狮口之中。不远处鸟语花香，他绕过喷泉，跟着男仆步入一条小径，前方一只浑身乌黑的精瘦小野猫正趴在路旁休息，见到生人来后，它一跃而起，一眨眼便消失在灌木丛中。

“大人？”

马格努斯低头，这男仆正双手扣住，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嗯？”

“您喜欢猫吗？”

马格努斯点头：“男人们一般喜欢猎犬和鹰，我涉猎的范围更广一些，猫也是其中之一。”

男孩看了一眼马格努斯身旁那只如影随形的蜜獾，它的体型格外庞大，已经壮得像头小马一样，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肌肉虬张，眼神锐利的大獾，那头顶的白条如披风一样威风凛凛：“大人，那容我给您介绍一下塔尔塔罗斯，就是刚刚那只黑猫，他是这里的常客，身形敏捷，动作飞快，比我所有见过的猫都要灵活，没人能抓住他，即便法术也不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也很少有人能看见他，我们今天运气不错。”

马格努斯笑呵呵地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萨维斯家族的府邸建在城西边缘的丘陵上，下方是一片贸易区，来往的人群、叫卖的小贩、衣着笔挺的商人、神情高傲的贵族和他们的仆人们简直如穴中蚁群般密密麻麻，旁边几头形似野牛但比野牛壮实足足一轮的洛斯兽在厩棚里把豆子、草、蘑菇混合起来的饲料嚼得稀烂，两头乳齿巨象正载着两个带着残月面具的食人魔在马格努斯二人面前迈步行过，两队体格壮阔的德尔贡卫士才刚刚过清晨便站在十字路口边上疏导堵塞的交通。

不远处砰砰砰得响个不停，马格努斯顺着男孩的目光向岸边望去，只见一头狮身蝎尾兽正在不停地撞击着笼子，它的嘴巴被铁环紧紧箍住，无法吼叫，爪子也被扣锁绑住，连张开都做不到，更别提带毒的蛇尾了，只能用身体不断撞击着兽栏，但兽栏由精铁加上法术牢牢加固，别说车上的驯兽大师回头啐了一口，想要抽鞭动手，但最后还是没打它，完好无损，以及未训的野性，总是多卖上不少钱。

这是一条能够笔直抵至丘陵顶部的府邸门口的大道，一条挖好的壕沟被圈在外面，砌到一半的城垛上苍蓝色的旗帜正随着微风飘扬，随着从瑟斑尼长隧传来的热气涌进城市，温度自此时起开始变得更高了。

两座超大型的狮蝎雕像立于门口，跨过府邸的门槛，穿过近乎半里长的光秃秃的庭院，萨维斯家族的米尔寇正在城堡的客厅中等待着他。他穿着浅蓝色与黄色相间的大褂，惬意地坐在长桌的首座，桌上放满了热气腾腾的珍馐佳肴，置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瓜果甜食，另外有且唯有一张空椅被放在他的左手边，那是给马格努斯准备的。

除此之外，便不见一个守卫，甚至连一个倒酒的仆人都没有看见，男仆则在他城堡前便止步于前，还告诉他是米尔寇的特别要求。

见他迈入城堡的大门，米尔寇起身朝他鞠了一躬：“以天上他吗的诸神的名义，别客气，马格努斯先生，今天这顿饭是眼前这小个头请的，随便吃！”

马格努斯的脸上没有露出异样，俗话说的好，在一个国家里，你可能骗得了国王，但你绝对瞒不过一个贵族，他自然地来到那张空椅上坐下，抓起一片裹着奶油的面包送进自己嘴里，接着往后一靠：“我还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邀请，说说看，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哈哈，”小个头大笑，“实际上您已经做了，感谢诸神，我活下来了！”

“哦，”马格努斯问，“你未婚妻怎么样了？”

“劳薇塔的牧师们正在医治她破碎的心身，她现在也很安全，没那么容易被击垮，”米尔寇朝他举起了一杯酒，“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您，我的大恩人。”

马格努斯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拿起杯子和您碰上一下，大人？”

“碰不碰都无所谓，”米尔寇将杯中美酒吹完，放下后嬉笑道，“恩人，恩人，您才是我的大人啊，所以我才要报答您。”

马格努斯拿起一块比侏儒人还要大的牛肉继续往自己口中塞：“我记得我们之间应该已经两清了才对呀，您付了钱。”在这之前他已经将自己身边的烤乳猪、烤鸭、清蒸鳗鱼、果肉都消灭了个干净，待他两三下小妹以后，又继续伸手拿过一个狮头，货真价实的狮头，他掰开它的颅骨，让喷溅的血液洒入碗中，接着取出脑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您怎么过来了呢？”米尔寇哈哈道，“其实我讨厌搞女人前面的时候卿卿我我，说着腻死人的甜言蜜语，虽然那也确实有点味道，但单刀直入后她的哀嚎声更令我愉悦。所以让我们直接把说开吧，我需要您的帮助。”

听到这话后，马格努斯表情不变地捡起一块牛排，盯着它说：“萨维斯之子米尔寇，这样称呼你没错吧。如果你接下来的话不能让我满意，那么我会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你，你以为你放在城堡深处的克隆体能让你安然无恙？接着是你那现在在酒馆里伶仃大醉的哥哥，然后是你的父亲，你家族所有的男人，剩下的女人将被我送进妓院或者丢进矿坑里，永无出头之日，染上一身的性病或者积劳过度再加上重度饥饿后凄惨地死去。”他以轻松得像是在街边散步的语气说完后便将这肉块往旁边一丢，一张狰狞的大口在桌底然后狠狠地咬住了它，骨头被眨眼粉碎，血顺着吻边流了下来，静默的厅堂里回荡着肌腱被嚼烂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这话中的威胁要么让人恐惧无比，要么让人暴跳如雷或者不屑一顾，但当眼前这个男人说出来的时候，米尔寇只感觉到了一种笃定，就像房间里的垃圾多了需要拿扫帚打扫一下那样，但他依然付之一阵大笑：“谢谢您的宽容，侏儒的死法竟然和别人没什么差别，哎呀，我真是太感谢您了，但您不妨多想想，您现在身边只有两只翅膀扑腾的小鸟，但我的笼里可拴着一群猎鹰，为什么不让萨维斯家族欠您一个人情呢？您也应该知道我们是商人起族，我们很有钱。”

马格努斯看着他，想起侏儒那时候的眼神，便笑道：“萨维斯家族的人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于狗屎无异，一个比不过十六支的家族能有何等权利？没有权利财力又从何而来？相比较，我更对大人您感兴趣，所以我赤手空拳地来了，看看你到底是准备让我讨厌还是准备让我喜欢。至于你会不会揭穿我的身份，那都无关紧要。”其实出发之前就知道了。

“您说的话好像把一个和正常人一半高的侏儒看得很重一样，至于如何识破您的身份与伪装？”米尔寇把脚放在桌上，“说实话，真的不费吹灰之力，您那伪装若是能藏得住更叫，那便如洛斯兽和石化蜥蜴交配能生出猪一样不可思议。可不管怎么样，谢谢您救了我。”

“不客气，听到您的一声感谢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很多，”马格努斯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桌上大部分的东西扫荡了个精光，“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比如说，哎，您为什么要救我和我的未婚妻啊？啊，您当时看重我哪点才搭救我啊？真的不问吗？我在等您开口呢。”

侏儒晃动的大脑袋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他呛了两声，才满脸酡红地说道：“您开始合我胃口了，大人。说实话，问这种问题的人虽然不一定都是蠢货，但蠢货一定都是这种人，英雄美梦做多了的白痴，只有骑士小说里才会这么写。诸神在上，看来您是识货的呀。”

“看来我们在某个点上达成了一致呀，萨维斯大人，”马格努斯朝他举起杯子，“为了让我们更加志趣相同，来干一杯吧。”

侏儒举起杯子：“哦，那是当然了，多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