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香香和花婷秀在伽蓝寺密谋了些什么,回到束府之后就跟姨母说四表嫂和四表哥必须分开住,否则恐四表哥有血光之灾。林氏唬了一跳,惊愕的问她:
“这是谁对你说的?是许半仙吗?”
香香附和道:
“的确是许半仙亲口对我所说。”
林氏皱着眉头,不安的搓着双手,一脸焦虑之色。
姨母这个反映完全在香香的意料之中,她扶林氏在椅子上坐下,宽慰她:
“姨母今儿个不是让我去问许半仙竹林里出现的那具白骨是谁吗?我替姨母问了,许半仙说白骨的主人跟府上无关,总之一句话,那具白骨不会给束府带来任何灾难,许半仙这么说我放心多了,然而有一件事我始终放不下心,许半仙曾经说过四表哥和四表嫂命理犯冲,姨母不是想让许半仙解吗,我今天问他了,他说解的法子到是有一个。”
上一次去伽蓝寺香香买通许半仙让他说婧姝和星遥命理犯冲,林氏就要香香去问许半仙要一个解的法子,现在听香香这么说,林氏把白骨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急着问香香:
“许半仙说的解的法子是什么?”
香香道:
“办法到也简单,就是要四表哥和四表嫂分开住。”
林氏道:
“这到也不难,许半仙有没有告诉你两个人需要分开住多久?”
香香心里琢磨着,如果让他们两个人分开二三个月我还嫌短呢,分开一年的话又太长,半年差不多够了,在分开的半年时间里就看花婷秀的表现了。原来香香已经跟花婷秀在伽蓝寺达成共识,先把两个人分开,然后花婷秀趁机笼络星遥。香香一点都不担心花婷秀能取代姚婧姝的地位,一个卖笑的女人怎么能做束府的儿媳,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林氏对香香的话深信不疑,与其说她相信香香,不如说相信许半仙,可惜香香口里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更不是许半仙说的,香香冒了许半仙的名讳一心排挤掉婧姝,只要除掉了婧姝,香香认为自己就有机会和表哥在一起。
菊儿见姑娘用这种手段哄骗太太,觉得有点不安,趁四周没人的时候,菊儿对香香说:
“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阴鸷了?他们说冥冥之中自有定论,姑娘如今行的事毕竟有些促狭。”
香香不耐烦的啧了啧嘴,带着数落的口吻对菊儿说:
“你小人家子的懂什么,这叫做她不仁我不义,四表哥和我原先是有婚约的,如果不是姚婧姝横插一脚,我现在早就已经是四表哥的妻子了,你放心,花婷秀是斗不过我的,你闭着眼睛想想,太太和老爷可能要一个卖笑的女人做儿媳妇吗?到时候我才是四少奶奶,等我做了四少奶奶你也跟着一起沾光吧,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说不定还会提拔你做姨娘呢,你现在给我把口风把紧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不能让一个人知道我们的秘密。”
菊儿似乎还有什么心事,嗫嚅道:
“姑娘放心,我断然不会把秘密说出去,可是白骨的事你还没有对太太说呢,许半仙掐算的跟姑娘对太太说的正好相反,我是觉得姑娘不应该对太太撒这个谎。”
香香不耐烦的白了菊儿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可真笨,白骨的事关我们什么事,许半仙说白骨出现的不是时候,这是大厦将倾的预兆,你想,什么是大厦将倾,无非就是暗示姨父要归西了,他老人家病了这么久,何况这么大岁数了,哪一天如果死了,也不足为奇。所以说你们这些人还是看不开,像我就开朗多了,姨父一死等于群龙无首,到时候家产平分,大家关起门来各过各的,在家里各自为王,不用看人家的脸色,这样不是很好吗?”
直到香香这么说,菊儿才总算明白姑娘心里原来是这么想的。可菊儿还是觉得姑娘大意了,许半仙说的那番话菊儿言犹在耳,白骨的出现预示着一场大灾难的降临,束府很难躲过这场灾难,重则家破人亡,轻则妻离子散。
金娘住在婧姝屋里,她要见星远,可是星远就像消失了似的,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这天一大早星遥出去找星远,等过了晌午才回来,婧姝见星遥神色凝重,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找到。
“四爷回来了,有三爷的消息吗?”此时冰玉也知道了有关金娘和三少爷之间的事,冰玉对金娘的为人有些看法,但毕竟同情她的遭遇,三少爷把金娘从金陵带回来是看在她是一把养蚕的好手的份上,而且据金娘说两个人还发生了肌肤之亲,如此冰玉觉得三少爷不应该躲着不肯见人。
星遥让冰玉退下,等屋里只剩下婧姝和金娘两个人的时候,星遥才开口:
“我去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三哥,你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去庄子住着,等三哥回来之后我再让他来见你。”
金娘红着眼圈,自嘲似的笑了笑,说:
“他以为我会和丈夫一起回金陵,他怎么也不想想,我还回得去吗?现在他对我不理不睬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只不过想让我教庄子上的人养蚕的手艺,根本不想要我这个人。束小公子,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有些话我想亲口问他,无论问的结果怎样,我都认了。”
婧姝不发一言,心里却难受的紧,没想到星远居然是这种人,他把一个有夫之妇从金陵带过来为的是利用人家,这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星遥觉得有点为难,他确实找不到三哥,可金娘又不肯回去,万一事情传了出去,对谁都不好,特别是母亲,现在她还不知道金娘的存在,如果让她知道了,母亲会受得了刺激吗?
“你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府上人多眼杂,不比庄子上,等吃了晌午饭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星遥主意已定。
金娘哪里肯走,她好不容易跑了来,如果见不到星远就这么走了,她不会甘心。星遥见金娘默不作声,知道她肯定不想走,就把婧姝拉到边上,对她说:
“你们女人和女人之间好说话,你劝劝她,让她回去。”
婧姝轻轻叹了口气,说:
“你当我没有劝过吗,我和冰玉两个人从早起到现在一直都在劝她回去,她非要见到你三哥才肯走,你说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星遥冷笑着,婧姝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金娘的出现让婧姝对星远的为人有了重新的认识,同时也加剧了星遥内心的不快,所有的女人都对那个人深情款款,除了金娘之外,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难道不也是吗。此时只见星遥咬着牙狠道:
“如果让我找到束星远那个混蛋,我非揍他不可。”
“星遥别,万一找到了你就把他带回来,让他和金娘当面把该讲的话都讲清楚,兄弟之间打架难免伤了和气。”婧姝说这番话到不是因为想偏袒谁,她不想看到两个人动武罢了。
星遥听了婧姝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她到底还是想维护那个人,怕我出手太重,把那个人打伤了。星遥想进一步试探婧姝,伸手重重的捶了下桌子,怒道:
“他把人家诱拐来,又不想对人家负责,想要就要,想扔就扔,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婧姝见星遥动怒,想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满脸堆笑的走上前去,说:
“他这样对金娘的确不应该,但凡事得慢慢来,如今最紧要的是不能让娘知道金娘的事,我担心她老人家会受不了。”
星遥冷笑着看着婧姝,婧姝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她躲避着星遥可怕的眼神,找借口想走。
“我去劝金娘。”婧姝发现星遥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动不了,同时感觉被抓住的臂膊很疼,婧姝忍不住叫了起来:
“快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星遥紧紧的盯看着婧姝,依然死死的抓着婧姝的手,婧姝觉得越来越疼,她想把手臂从星遥掌中抽出来,努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抓疼你了吗?”
婧姝没有想到星遥会这么问她,她发现星遥对她和星远之间的事其实早就知道了,长期以来,自己一直自作聪明的以为星遥什么都不知道,可种种迹象表明星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和星远之间的事。一直以来婧姝始终认为星遥蒙在鼓里,可惜她想错了,她低估了星遥,他比谁都聪明,他什么都知道,但却不动声色。婧姝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当星遥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婧姝居然不敢说疼,只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当眼睛闭上的时候,委屈的心酸的悔恨的泪就一起流了下来。
星遥放开婧姝,冷道:
“你哭什么?”
婧姝迅速擦去脸上的泪,低着头,说:
“你快把你三哥找回来吧,金娘不能一直待在府上。”
星遥说:
“我会把人找回来的。束星远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该他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
婧姝点着头,说:
“那你快去吧。”
星遥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婧姝奇怪的看着他,星遥背对着婧姝站了会儿,头也不回但是语气坚决的说:
“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跨出这个门口半步。”
婧姝犹如被人在心上重重的捶了一下,她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星遥开始对她禁足。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妻子心里装着别人,婧姝懂这样的道理,尽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星遥真的那样做的时候,婧姝还是流泪了。
“你不让我出这个门,难道也不用去娘那里晨昏定省了吗?”
星遥道:
“反正你的身子一向都不怎么好,我对娘说你病了,她老人家根本就不会怀疑。”说到这里,星遥回头注视着婧姝,加重语气道:
“听清楚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走出这个门口半步,否则就有你受的,还有,如果有人送东西给你,你也不许要,否则我就把东西扔出去,再好的东西我都要扔,包括古董扇子。”
婧姝咬着嘴唇,努力不使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看着星遥,星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不,与其说不带任何表情,不如说是冷漠,婧姝感觉被人深深的侮辱了,她甚至不敢直视星遥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睛。她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耳中像是有上百只蜜蜂似的在那里嗡嗡叫个不休。
星遥跑到屋外,他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房间里的空气太压抑,太沉默,星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此时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后悔、失落、内疚、痛苦,各种各样的情感混淆在一起,他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幕不是真的,因为那样太伤害婧姝了,可是婧姝难道就没有错吗,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把自己的感情掩饰的好好的,其实她的心一直都在三哥身上。然而我难道就没有错吗,昨天晚上还在花婷秀那里过的呢,当发现自己做了错事之后,我曾发过誓,说要一辈子对婧姝好,可是我做到了吗?不,我没有做到,把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抛到瓜爪国里去了。束星遥啊束星遥,你可以这样吗?一想到这里,星遥内心充满了悔意,真想跑回去跟婧姝说抱歉,可就是迈不开步子,因为在星遥的内心深处还有一层隐忧,那就是婧姝和星远之间暧昧的关系始终让他觉得委屈,愤怒。
就在星遥纠结的时候,耳畔响起碧荷的声音:
“咦,四爷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四少奶奶呢?”
星遥回头一看,见是碧荷。
碧荷朝里面张望了一番,见屋子里坐着一个陌生女人,金娘见了碧荷对她露齿一笑,碧荷觉得奇怪,悄声问星遥:
“四爷,她是谁?”
星遥没有回答碧荷,问她:
“你来有什么事?”
碧荷见四少爷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也就不敢多问,对星遥说:
“我们家姑娘病了,想请四少奶奶过去给她把把脉。”
星遥见碧荷这么说,冷道:
“三姐姐也真是的,自己病了难道不会请大夫进来瞧吗,回去告诉三姐姐,四少奶奶病了,感染了风寒,在屋里躺着呢。”
碧荷没想到四少奶奶会病,她尴尬的笑了笑,说:
“我怎么能叫一个病人去给姑娘瞧病呢,不知四少奶奶病的怎么样,我去看看她。”因为平时和婧姝熟稔,碧荷说着就要进去,星遥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道:
“四少奶奶刚吃了药睡下,你难道想吵醒她吗?”
碧荷知道自己造次了,边退下,边说:
“我等四少奶奶醒了再来看她,四爷,我先回家去了。”
“嗯,你回去之后给三姐姐请个大夫进来好好瞧瞧,看到底得的什么病,婧姝这几天都不能出门,连娘那里都不能去,娘身体虚弱,担心会把风寒传染给她。”
碧荷道:
“四少爷说的不错,太太上了年纪的人万一病了可就不好了,既然四少奶奶在病中那就请她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碧荷退了下去,星遥朝婧姝所在的屋子冷漠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刚才星遥和碧荷的话婧姝全都听见了,婧姝欲哭无泪,他到还说到做到,真的要把自己软禁在这间屋子里。婧姝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夫妻之间是不能有隔阂的,一旦有了隔阂将很难愈合,原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星遥什么都知道,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糊涂的人是我,我以为自己对星远的感情只要藏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没想到星遥是个细心人,是的,他的心竟比谁都要细,知道那些古扇是送给我的,而不是送给他的,连这么细微的事他都能发现,可见他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可惜我低估了他,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天真的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然而我错了,我的心思在他面前袒露无遗,我心底的秘密被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多聪明啊,他的聪明表现在能用外表隐藏内心的情感。我错了,错在不该低估星遥的智慧,更错在我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世界,所以他心里想什么,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晓,跟星遥比,我真的太愚蠢了。
金娘一直待在屋外,星遥和婧姝之间发生的事她全都看在眼里。
“四少奶奶,我能进来吗?”等星遥走了之后,金娘叩响了婧姝的房门。
婧姝擦干脸上的泪,对外面的金娘说:
“你进来吧。”
金娘走进来,站在地下,说:
“四少奶奶和束小公子拌嘴了,夫妻吵架常有的事,还请四少奶奶放宽些。”
婧姝暗自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金娘说:
“你过来坐,我想问你一些事。”
金娘挨着婧姝坐了下来:
“四少奶奶想知道什么?”
婧姝和金娘说了一下午的话,金娘把她的过去全都告诉了婧姝,婧姝发现金娘具有爽朗的一面,她对星远更是执着的爱着,婧姝可以感觉到金娘对星远的诚意,只是星远一直把事情捂得牢牢的,死死的,生怕被人发现,难道在星远心里金娘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家?婧姝不敢再想下去,她发现星远越来越像一个谜,自己怎么猜都猜不透。
入夜时分,束府灯火通明,林氏见婧姝病了,派瀮烟过来瞧,瀮烟回去之后对太太说,四少奶奶已经睡下了,不过她屋里住着一个陌生女人,问冰玉这个女人是谁,冰玉居然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林氏觉得奇怪,让瀮烟把冰玉叫来,她要亲自问她屋里的陌生女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