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最近可忙坏了,她按照青荷给的建议,给皇城里有名望的人都送去了请帖,告诉对**国公府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女儿,希望他们能赏光过府参加宴会,庆祝一下。
这边王氏忙的不亦乐乎,那边都氏真如锦悦预想的那样,衣食无忧之后,开始处处给王氏使绊子,没脸没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做事风格,让王氏有些招架不住。
王氏最近可憋屈坏了,对都氏是****,原本想到华老夫人面前去吹点耳边风,好让对方出面把这一家三口给轰出华国公府,岂知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讨好华老夫人,竟然让她对都氏不但和颜悦色了很多,还隐隐有偏帮之意。
华耀辉他们这一支最近吃喝不愁,王氏就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从安插在各院子里的眼线处得到消息,得知是锦悦给他们一些银两之后,气得把最喜欢的那套景德窑烧出来的瓷器给摔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
他们做了这么多,一个子都没得到,现在反而便宜了那一家子蛀虫,想想就头疼,不行,不能让这个小兔崽子过得太逍遥。
锦悦最近的生活十分惬意,华陌尘天天过来嘘寒问暖,生怕她缺了什么让自己委屈。
王氏派到自己身边的那些丫鬟平时都做了什么小动作,她一清二楚,账都给这些丫鬟记着呢,就等着王氏给她张罗的宴会开始以后,皇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到齐了,自己好送给她一份大礼,定让对方名动皇城。谁让总打自己的主意,自己才不会相信王氏竟会如此好心要把自己介绍给各家认识。
华陌尘知道锦悦贪嘴,趁着出门的机会给她带了些小吃回来,各种油光锃亮、红褐色的卤味摊在桌面上,都是刚出锅的,虽然有些凉了,可还是让锦悦止不住流口水。
不等明渠去拿餐具,锦悦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油纸包里拿出一根鸡爪就塞进了嘴里,鸡爪都被剃去了骨头,吃起来很方便,酱香味中还混合着爽口的辣味,两种味道相互融合,让锦悦沉浸在美食的诱惑里。
华陌尘见到锦悦这猴急的模样,不觉暗自好笑,没想到小妹对吃的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慢点吃,你爱吃的话改日我再去给你买,这家店是新开的,生意很火爆,要是不预定直接去的话都买不到,我今天是走了好运气,捡漏了。"说着说完,华陌尘从自己袖口里拿出方巾,递给锦悦,指着她的唇角说:"沾到脸上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小妹的为人了,有时候一本正经的让人不敢逾越半分,有时候又很随意不注重形象,比如现在。
简秋拿着碗筷从外面进来,看到锦悦已经双手并用了,哀叹一声,高呼:"我的小姐啊,你的手啊,没人和你抢。"赶忙把碗筷当到桌子上,从锦悦手中夺下吃的还剩半截的鸡翅膀,用面巾把锦悦的手擦干净。
就在这时王氏领着几个人浩浩荡荡闯入了锦悦的房间,随行的是王氏身边的丫鬟还有几名府里的下人,最为特殊的当属站在王氏身后,一身华贵服侍面容严肃的妇人。
她从进了门看到女子的闺房里有男人在时,凌厉的瞳仁中有不悦、不屑、更多的是鄙夷。当看到锦悦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吃的,而锦悦竟然毫无形象疯狂扫荡的时候,她的头顶已经乌云密布了。
这名妇人终于知道华国公为何特地到宫里去了一趟,求了圣上恩准让自己出宫教他的女儿礼仪。
这个举止粗俗的少女在自己眼里连一个最低等丫鬟都不如,不但坐没坐相、吃相难看,最让她忍受不了的就是竟然让一个男人到自己闺房里。
王氏见锦悦毫无形象可言的吃相,再看看从宫里请来的教规矩的嬷嬷脸色这般差,心里乐开了花。自己可是让夫君请最严苛的嬷嬷过来,一番管教下来这个小兔崽子一定会掉一层皮。
"锦悦,先别吃了,母亲给你介绍你下。"王氏笑盈盈地指着身边宫里来的嬷嬷对锦悦说。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赶忙挥挥手,"打住,我是嫡出二小姐,你是妾室,要叫二小姐。"
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王氏恨不得上前撕烂锦悦的嘴,却听身后的嬷嬷面无表情地说:"自古尊卑有序,二小姐的纠正没错。"
这个嬷嬷在宫里很有地位,王氏不敢不给对方面子,只得讪笑几声遮盖住心头的不悦和尴尬,"呵呵...呵呵...齐嬷嬷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齐嬷嬷都不拿正眼瞧王氏,一个从妾室抬上来的平妻,自己刚见面时同她打声招呼,已经够给对方面子的了。所以在王氏向齐嬷嬷道歉之时,齐嬷嬷一点反应也没有。
放下手里的筷子,锦悦擦了擦唇边沾上的酱汁,看着古板刻薄的齐嬷嬷,"齐嬷嬷?宫里来的?"一个下人能让王氏忌惮万分,肯定和皇宫扯得上关系。
"老奴是宫里教导礼仪的女官,二小姐过几日要面圣,令尊特请我来教导二小姐宫廷礼仪。"齐嬷嬷欠身行礼,一字一句地作答。
看着王氏幸灾乐祸的那张脸,锦悦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好啊,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学习呢?"
看了一眼锦悦软趴趴的坐姿,蹙起了眉头,"先从最基本的开始。"眼睛又瞄了锦悦的三个丫鬟一眼,除了阿弥以外,另两个人她都不满意,"二小姐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也需要和您一起学习。"
简秋和明渠同时发出惊诧的"啊..."声,脸立刻垮了下来,小姐需要进宫面圣,怎么自己也要学那些规矩,两个丫鬟百思不得其解。
正如简秋和明渠看不上阿弥,阿弥也同样不把这两个举止粗俗的丫头放在眼里,看着这二人被齐嬷嬷揪着学礼仪,心里别提多么痛快了。
"阿弥,把桌子上的吃的撤了。"
在锦悦这里没有保留在闲王府的勤快,反而是吩咐一件事就干一件事,有做丫鬟的自觉,没有做丫鬟该有的主动。
齐嬷嬷认为是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阿弥这副高人一等的样子让她很是不悦,来都来了,一个也是教,三个也是管,谁让她能者多劳呢。
要想打磨掉一个下人身上的傲气,就要抹杀点她的自尊,"二小姐这里所有的马桶都拿去刷一遍,刷完之后老奴检查。"齐嬷嬷面无表情地给阿弥下达命令,她可是领了圣旨过来的,她说的话等同于圣谕。
阿弥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脸红一阵白一阵,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却隐忍不发,最后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奴婢知道了,这就去。"
王氏见齐嬷嬷果然是以严厉著称的最厉害的女官,心里乐开了花,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锦悦在戒尺之下挨打的情形。
脸上堆满了笑意,讨好地对齐嬷嬷说:"齐嬷嬷,二小姐就交给您了,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
齐嬷嬷头都没回,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算是回应王氏的话。华陌尘继续留下实在不妥,也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用口型告诉她一切要努力。
王氏和华陌尘可以说是同时从锦悦的房间走出去的,王氏早就认定华陌尘是白眼狼,冷哼一声,带着随她来的下人就离开了。
豹儿马上就要回来了,但是看这个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的继子能够得意到几时。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了,齐嬷嬷把房门关上,把外面难得的晴好时光给阻挡在外。屋内焚烧着熏香,青烟缭绕,徐徐攀升。
锦悦站在最前面,简秋和明渠则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后,三个人的目光都盯着齐嬷嬷刚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戒尺,戒尺尺身像是镀了一层漆,泛着暗哑的冷光。
主仆三人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是镀了什么漆,而是用的年头太长已经磨得油光锃亮,兴许这根戒尺比她们的年纪都大。
齐嬷嬷表情严厉,说话的语气光听就让人浑身发颤,"动作我只做一遍,你们看清楚了,要是哪里做的不标准,就别怪我下手狠辣。"
齐嬷嬷在皇宫中这么多年,能深得宫里主子的信赖,全都仰仗着她一丝不苟的性格,还有手里这根陪了她好几十年的戒尺,她坚信一个真理,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让学习礼仪的人记住标准动作,苦口婆心地劝导是不切实际的做法。
这好几十年她都这么过来的,结果证明她一直信奉的真理是正确的。
齐嬷嬷搬了一把椅子在锦悦她们对面,"世家小姐最注重仪态,要做到行不摇头,站不倚门,坐不漏膝,行如风,坐如钟,卧如弓。我们先从坐姿开始学习。"
齐嬷嬷亲自示范"坐"的正确姿势,她一边落座一边讲解,"用膝盖窝去寻找椅子边缘,入座时身体要直上直下,双手用手背去抚裙,只能坐椅面一半的位置或者更少,入座后要记住,小腿一定是和地面平行的,双手做出适宜的手姿放在大腿根处。"
讲完了"坐下"的要注意的要点,齐嬷嬷把"起身"的要点也一起示范了,示范结束之后,用冷漠麻木的眼神看着面前三人。
简秋和明渠感觉自己嘴里都是苦的,简简单单一个"坐",竟然有这么多说道,简直要人命了。她二人表情很纠结,反观锦悦却一副胸有成竹,安然自在的样子。
"谁先来?"冷冷地询问,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简秋和明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下定决心,死就死吧,她俩先上多犯几次错误,聪明如小姐肯定会记住要点的,争取一次过关免受皮肉之苦。
"我来!"
"我先来!"
两个丫鬟抢着"挨打",她俩的心思锦悦如何不明白,只是这两个小丫头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有些东西自己的爹爹早就教给自己了。
"勇气可嘉,那就一起来。"
齐嬷嬷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见两个丫鬟这样积极,索性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示意她们二人一起出来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一遍。
在齐嬷嬷那双像死鱼眼一样的眼睛注视下,简秋和明渠只得模仿她刚才示范时候的坐姿入座。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记住了,可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所以迎接她们的正是齐嬷嬷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戒尺。
"屁股占的地方太大了,前移!"
"啪啪啪..."连着三下敲在明渠的后腰处。
"臀部放在椅面上,小腿与椅腿平行。"
"啪啪啪...啪啪啪..."连着六下,分别敲在简秋的大腿和小腿上。
挨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伴随着疼痛还有阵阵瘙痒的感觉,想要伸手去挠,看了眼那根泛着寒光的戒尺,打消了想要伸手的想法,赶忙按照齐嬷嬷的要求改变动作。
她二人从一开始就很纳闷,自己只是个服侍人的丫鬟,学这些官家小姐的礼仪干什么?可是她们还不清楚西宁国的习俗,将来锦悦出嫁以后,她们肯定是要跟过去的,如果夫家愿意把这两个丫鬟收进房也是允许的,到时候就能脱离奴籍成为主子,就是身份比较尴尬,但也比做伺候人的丫鬟好太多,所以陪嫁丫鬟很多都想方设法引起姑爷的注意。
终于在齐嬷嬷的摧残下,简秋和明渠做出了让对方满意的坐姿,简秋和明渠揉着被打的地方,对她们小姐递去一个已经尽力的眼神,希望小姐能够记住刚才她们故意犯错误地方的要点,能够做一次就让齐嬷嬷满意。
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下去,在齐嬷嬷的监督和指导下她们还用了晚餐,当从锦悦房**来的时候,齐嬷嬷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回头看了看正对着她盈盈浅笑的少女,心中的狐疑更深。
今天说是教华国公府嫡出二小姐学习礼仪,到后来完全是在教两个丫鬟,这个二小姐做一次就会,到后来更把所有的礼仪都给自己演示一遍,竟然毫无差错,和刚见面时散漫的表现完全不是一个人,很显然这些礼仪她早就习会了,可为何华国公府的人说这个二小姐粗鄙浅陋没有教养,事实和她们所说的正好相反。
姑且不提这个深藏不露的二小姐,就是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也是聪明伶俐的,最开始的愚笨也不过是为了做给主子看,好让她记住要点,在得知自己主子完全不需要之后,每示范一个礼仪,她们都能很快学会,比自己教过的****还聪敏许多。
见过太多宫里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齐嬷嬷知道锦悦如此做法定有原因,所以她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只是对这主仆三人的态度温和了不少,阿弥却在齐嬷嬷过来教礼仪的这几日,过得都是水深火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