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看着一谈起自己的云阳就眉飞色舞的吴云召,女人也不禁展颜一笑:“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你来之前又叮嘱那些守城的将官没有?”
“这个娘娘放心!云召临来之前,还专门交代副将提高戒备,并令斥候再纵深五十里——”
“好——召儿!辛苦你了!”宇文宜臻走上前去扶着高出自己半头的吴云召的肩膀:“锦城那边的情形你也知道了,此刻皇上还在象奴国的手中!云阳是咱们最后的栖身之地,绝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啊!”
“太后放心——”不等吴云召说完,一个传令兵便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将军!前方有变——”
“何事?”
“城外斥候抓获一个人,自称来自锦城。说有要是事面见太后——”
吴云召猛地一惊——好快啊!
“就一个人吗?”这个心思缜密的云阳总兵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一边抬手示意传令兵站起回话,一边紧皱眉头再次回到太后身边。
“就一个人!不过斥候来报——在距离云阳南北各有五千兵马赶了过来,据查正是驻守苍梧、固陵两地的兵士!”
“啊——”还未等吴云召说话,身前的宇文宜臻不禁一声惊叫,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邹震要动手了吗?”
“回禀娘娘!虽然未见得他们一定是奉了端王之命赶过来的,但局势难料,不可不防啊——”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是一个女流之辈,虽然身为太后的宇文宜臻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但真正遇到了这样千钧一发的大场面,还是一下子没了主意。一想到大兵压境不仅自己一干人等会没命,甚至还会连累云阳万千黎民百姓,便不再顾及皇后的威仪,心急火燎地冲着吴云召追问道。
“娘娘别急!我们还是看看那锦城来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吧?”看着女人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吴云召猛地转过脸:“把那个人带过来吧——”
来人中等身材,一身月白粗布上衣,深蓝色下裤。脚上是一双齐楚的千层底儿不写。眉清目秀但却有一种阴郁之气。他不魁梧但却也显得格外精干,虽说乔装改扮但却难掩外露的层层锋芒。自进入花园便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这一切与他没半毛钱关系。
“兴旺参见太后娘娘——”那人径直走到宇文宜臻面前,随着一声尖利的嗓音,他倒头便拜。
——原来是个宦官!众人心中猛然一惊,一旁的吴云召更是万般迷惑不解起来:怎么会是个阉人?邹震他为什么要派个宦官过来?
“你——”很显然站在对面的宇文宜臻也被弄懵了——这邹震搞得什么鬼?既然已经登基做皇帝了,却为什么不堂而皇之地派人送信过来?这样鬼鬼祟祟差遣一个小宦官过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小的正是紫宸殿的兴旺啊——”看着女人一脸疑惑,兴旺又忙不迭地解释着:“就是皇上身边当差的小旺子啊!”
“哦!小旺子啊——”宇文宜臻仍是一脸迷惑——也难怪,这南蜀后宫大小宦官成百上千,她足不出仁寿宫又怎能认得完呀!但形势危急女人的心思根本不会放在一个小太监到底姓谁名谁上面。
“你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娘娘!端王他好为难啊——”说完竟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宇文宜臻没有想到跪在面前的兴旺竟会开门见山说出这么一句: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大胆阉狗!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一旁的吴云召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气,他飞起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兴旺踹出一个跟头:“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狗头!”看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宦官,还不解气的吴云召又补上两脚。
“云儿!且慢——”一旁冷眼旁观的宇文宜臻猛一挥手:“拿来!”
兴旺一愣然后连忙将上衣脱下,接着又将贴身的小褂脱了下来:“娘娘!小旺子把信缝在这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虽已入春但这天儿却还是冷得要命,直冻得兴旺瑟瑟发抖,“咯咯咯”上牙不住劲儿地磕着下牙喘不上气儿来。
吴云召一把夺过小太监手里拿着的小褂,“嗤啦”随着布帛撕裂,一封四方折叠的书信露了出来。男人迅速弯腰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信笺,双手递到宇文宜臻手里。
“先穿上衣服吧!”看着*着上身冻得直哆嗦的小太监,女人不禁心一软,虽然还是紧绷着脸,但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太后钧鉴:
儿臣震生性驽钝,难堪大用。然太后力排众议,委以辅政大任。受命以来,震殚精竭虑、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世事难料,诸贼不顾皇恩,悍然入宫,虐杀大臣,挟震继位大统,遂成谋逆大罪。邹震从贼以来,夙夜忧叹,寝食难安,自忖罪孽深重,几欲自戕成大义。但念及太后皇嫂飘零在外,皇兄身陷囹圄生死未知,太子年幼恐遭不测。便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之志,遂前倨后恭以身事贼。但又恐太后龙颜大怒,责震以谋逆大罪。兹腼颜斥使前来,告知委曲求全之意。震意至诚,如太后仍无意原宥,儿臣愿领受责罚,处以应得之罪,振纪纲,警将来,邹震万死不辞。
邹震不文,不能尽意。区区愚忧,俯乞鉴察。专肃,敬叩。南蜀天成十年春日!”
宇文宜臻逐字逐句读完邹震的来信,随着玉面阴晴不定,握着信笺的手也渐渐抖动起来。而身边的吴云召虽然也迫切想知道谋逆的端王到底在信上说了什么,但作为一镇总兵起码的礼仪还是知道的,于是便竭力压抑内心的急躁,平静地注视着眉头紧锁的女人。
“快将最近宫内发生的事情说说——如有半句谎言,看哀家不将你乱棍打死!”女人一边将握在手中的信笺递给吴云召,一边凶神恶煞般地呵斥道。
“娘娘息怒——”躺在地上的兴旺赶紧爬了起来,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多少年来自己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吗?否则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自告奋勇求端王邹震派自己到这里来!兴旺不是个赌徒,但他从师傅魏良辅身上看到一步登天的快意。
不错!是赌就会有输赢!但师傅魏公公却好像从来就没有赌输过——再说作为一个小宦官他又有什么?自己这条贱命又能值上几个小钱?押上它就可能会赢得无穷的荣华富贵,输了也不过是早死早托生、下辈子绝不做太监!而不做这些,自己只会像狗一样卑微至极地过完一生——这绝不是他兴旺想要的。
“说!”吴云召的一声断喝将兴旺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忙直起身子战战兢兢地说了起来。
“一个月前,那天杀的冷淼水率领一干反贼闯入朝会,当场杀了兵部尚书金明,然后胁迫端王登基称帝。满朝文武一个个怕得要死,于是也都顺从了!但——”太监兴旺停顿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云阳总兵吴云召。发现他也和宇文太后一样听得入神,于是才敢又说了下去。
“但是端王真得是被逼的啊!包括那些随声附和的大臣——太后你想啊!刀架在脖子上谁会不怕啊?并且他们还挟持了端王妃呢?”兴旺心一横终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啊!什么?他们还挟持了菀儿——”
“此事发生时小旺子就在场——那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谁能不害怕?端王妃当场都吓晕过去了,好多大臣都尿裤子了——”仿佛受到了鼓舞,看着默不作声的宇文太后和身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年轻将军,兴旺随机添油加醋地胡说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难为哀家的震儿了——”宇文宜臻一边喃喃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的人。
“太后——”身边的吴云召正要说话,却被女人挥手挡住。
“小旺子啊!——”
“奴婢在!”跪在地上的兴旺连忙直起身子,低眉顺眼地瞅着面前面前的石板地面。
“辛苦你了!起来吧——”
“谢太后!”兴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谢天谢地!看来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甚至不敢掸一下双膝上的灰尘,一想起随之而来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这小太监的内心便瞬间活泛起来:“为太后当差,是兴旺的福气!”
“嗯!嘴巴倒是挺甜的——”女人展颜一笑,但一想到还未解除的重重危机,便又沉下脸来:“不过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哎呦!太后这么说可是折煞兴旺小命了——”说完便又小鸡啄米般地嗑起头来。
“你这就赶回锦城,给端王说哀家已经明白他的苦心了!你还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大胆做吧!哀家会全力支持他——”
“太后娘娘!不可——”身旁的吴云召再次低声劝阻起来。
谁知宇文宜臻置若罔闻,仍然一字一句地叮嘱着跪在地上的兴旺:“这一路兵荒马乱,还要穿过包围锦城的象奴军阵,小旺子你一定要小心——事成之后,本宫一定种种有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