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可!那邹震狼子野心,谋逆篡位昭然若揭!并且斥候来报在云阳南北发现大量来路不明的兵士,云召恐——”
看着女人仍然一意孤行,他忽然一把抓着兴旺的前襟像小拎小鸡儿一样掂了起来:“狗奴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不一刀剁了你!说——那邹震派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企图?”
“放肆——“宇文宜臻一声断喝。她注视着一手抓着太监兴旺的吴云召,凤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大胆吴云召!你想反了吗?”
“末将不敢——”女人的这声断喝无异于一声惊雷,将吴云召的满腔怒火完全震灭,使他被怒火冲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注视着一身煞气的太后,这个云阳守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抓着的兴旺放了下来。
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但他还是缓缓跪在地上:“末将鲁莽,请太后恕罪——”说完眼睑一垂不再说话!
“起来吧——”女人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
“来人!带小旺子下去,好酒好肉招待!如果他有半点闪失,本宫饶不了你们——”
小城云阳表面安静如初,实则暗流涌动!尽管刚刚受到宇文太后的训斥,但总兵吴云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在他暗自授意下,所有将士都磨刀霍霍,将一双眼睛瞪得十二分明亮,随时准备着与来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而全城的老少也自告奋勇行动起来,有钱出钱有粮出粮,什么都没有的也不甘寂寞,听着将官的指挥将原本就城高池深的云阳修葺得固若金汤。
“云儿!去把你姐姐喊过来,本宫有话要说——”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吴云召,宇文宜臻放下精巧的鎏金手炉轻声吩咐着。
一向对宇文太后言听计从的吴云召并没有移动半分,这让端坐高座上的女人颇感意外。但她却没有一丝气恼,只是微微一笑,接着柔声说道:“去吧!哀家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把珠儿叫过来,听我说完后你再发作也不迟——”说完凤目微闪,慈爱万分地看着仍在低头不语的云阳总兵。
“哦——”男人轻声应承着,然后疾步如风地退了下去。
乌云珠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虽然此前邹震来锦城做辅政王时,她也痛哭暴怒过,并为此不惜和宇文太后决裂。但那必定还只是辅政,只要他没有做皇帝自己就还有希望。岂料天算不如人算——昨日誓言言犹在耳,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了。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也被完全蒙蔽了,还和他一起劝告母后离开了锦城。
——如果两人还在那里,他或许也不敢这样吧!但一想到那冲进大殿杀人如砍瓜切菜的贼兵,女人又不禁一个颤栗——唉!在了又怎样?说不定这时候走就身首异处了。
乌云珠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只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如同一个无所倚靠的小女人,她除了紧紧抱着相依为命的邹期许不停哭泣,又能做点儿什么?
“姐姐!太后请你过去——”随着房门轻叩,吴云召沉稳异常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弟弟——一想到这个英武俊朗的弟弟,乌云珠不禁心中一阵亮堂。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弟弟,自己此刻会怎样?说不定早就死于乱兵之中,或者是在居无定所的流浪漂泊。
“什么?她又想说什么?难道姐姐我被她害得还不够吗?不去——”乌云珠对着门外一阵恨恨地痛斥,然后索性头往床里边一扭再不说话了。
“姐!别这样——听弟弟的,我们还是去一趟吧!等听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什么好听的!还不是老一套吗?一个是她不省心的儿子,一个虽不是亲生但却也如同自出,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可以倚靠!我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去就是不去!你别再说了——”似乎越说越生气,乌云珠竟然忽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直惊得身旁正在玩耍的邹期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锦城派人来了——”眼瞅着自己的阿姐没有开门的意思,吴云召踌躇再三终于说出憋了很久的话。
“什么?锦城来人了——”乌云珠顾不上正在哭闹不止的儿子,竟赤着脚跑了出来:“怎么回事?他到底说了什么?”
“姐!弟弟我也一下子说不清楚,咱们还是一起过去吧!到那儿你就全知道了——”
“哦!萍儿——月儿——”随着乌云珠急促地呼唤,两个侍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看好许儿!我去去就来——”说完就随着吴云召匆匆赶往太后住处。
当两人迈进房门的时候,宇文宜臻早已收拾一新——就这样仪态万方地坐着,母仪天下的女人给兄妹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如劈开乌云的利剑,宇文太后用自己的绝代芳华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重重阴霾击个粉碎。
点翠刻丝扁方绾起满头青丝,几支槐花银钗随意点缀。眉目如画,墨瞳流转,面若温玉,两腮绯红。小巧的鼻梁,不抿自红的红唇,丝毫不失昔日芳华,吹弹可破的娇颜让人顿生无限怜爱。一袅明黄色宫装,中间绣有大朵牡丹,脚蹬一双黄色布鞋。外批一件艳红色拖地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朵朵祥云,整件长袍上零散随意的布着优雅的兰花,显得庄重端雅。
“坐——”随着女人朱唇轻启,吴氏姐弟如同中了魔咒一般,身不由自地坐了下来。特别是乌云珠——初时的愤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胆怯!这种感觉从二人决裂之初便存在了,只不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懵懵懂懂的乌云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有这样的感觉了,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有将其归于皇家的威仪了。
“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女人沉吟一番突然抬起头,一双凤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吴云召,直看得这个叱咤风云的一城统帅心里发毛。
“你这城中有兵将多少?”
“目前这云阳城内守军两万,五品以上游击、参将二十余人!其中重甲骑兵一万五千人,分属“铭”“泰”“信”三大营,足可以一当十,抵挡十万贼寇!”
“粮草呢?还能支持多久——”
“算上全城百姓,足可支持六个月以上——”说到这里年轻气盛的吴云召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豪——说别的不敢自夸,但如果提起南蜀各城兵马粮秣的充足,那自然非他云阳莫属了。这也自然与乃父教导和皇兄的偏爱密不可分了。
“哦——”女人沉吟一番,突然话锋一转:“那六个月之后呢?”
“六个月之后——六个月之后怕是云阳危矣!”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吴总兵还是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你昨日说道在云阳南北出现来历不明两股来历不明的兵马,可查清楚什么来路没有?”
“会太后娘娘!据前线斥候来报——出现在运城之外的正是苍梧、固陵两地的兵马!”
“苍梧和固陵,先前不是说这两地的兵马都赶往锦城”勤王“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阳城外?”此时的宇文宜臻眉头紧皱——她不再像柔弱的太后,却似一个运筹帷幄的三军统帅。
“更让人搞不清楚的是——这两路军马急匆匆地赶来,却好像商量好一样,分别在距离云阳南北个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不前进一步了!”似乎怕女人知道得不够清楚,吴云召又补上了一句。
“哦——”沉思的女人猛地一下抬起头,眼光瞬间明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来。似乎在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宇文宜臻眉头紧皱,不一会儿额头上竟有丝丝汗珠。
“云儿!把兵权交出去,我们一同回锦城!”似乎是下了十二分的决心,宇文宜臻缓缓说道。
“为什么?”早在一旁安静多时的吴皇后终于说话了。虽然对这个婆婆有几分忌惮,但一想到身陷囹圄、命悬一线的丈夫,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
一旁的吴云召虽没有说话,但眼中却也闪烁着同样的疑惑。那神情似乎分明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先是让兴旺捎信儿示意邹震放开手脚做自己该做的,接着又要自己放弃抵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并且要尽快交出兵权!云召,你现在就给端王写信——就说你愿意交出云阳全部兵马,然后和哀家一干人等一起回锦城。”
“不!云弟弟,不要听她的话!一旦交出兵权,我们就像这案板上的鱼肉,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乌云珠又是一声断喝:“太后!你到底是何居心?自己愿意死也就去死吧,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垫背——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哼哼!如果不听哀家的话,尽快把云阳的兵将都交出来,那才会死得跟更快!”看着一脸怒气的姐弟二人,宇文宜臻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知道驻扎在云阳南北的两路军马为什么不往前走了吗?”
“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