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玩笑,说得众弟子都松了下来,马朝驰拍了拍江夕济的肩膀,杜氏两兄弟相视一笑,桂辛夷吩咐闻召予“去给师父倒点水来喝。”
“等一下,”闻召予还没出门,又被水肃芹喊住了,“不许喝冷水,不许喝茶水。”
“那,那能喝什么啊?”闻召予停步。
“温水。滚过放温的。”
“啊……好。”闻召予看了看水肃芹,又看了看桂辛夷,见三师兄微微点头,便答应着去了。
闻召予刚走,那一边杨耀生又叫了起来,“大师兄!大师兄你醒了?你觉得怎样?你吓死我了!”
“嗯。”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你觉得还好吗?还有哪里难受吗?”杨耀生虽然仍是高声叫着,声音却似乎有些颤抖。
“没事。”
“真的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杨耀生和黄芪一边一个,把大师兄扶起来坐好,“你是没看到你自己刚才的样子多吓人……”
阿柒听着桌椅轻响停了,才回身看去,正好看到杨耀生抬手去擦大师兄唇边的血迹,大师兄皱着眉推了推他的手,不知是不是重伤乏力,没有推开,就任他细细给自己擦了,目光扫了一圈,看见师父已无恙,众师弟在侧,先放了心,余光又瞥见了阿柒,大约是把她也当成了小大夫带来的手下,眨了眨眼,礼貌地点了点头。
阿柒忙回礼,一面打量着这位竞陵大师兄。这人衣襟已整理好,但脸色仍是惨白,显得剑眉下一双眼眶格外深邃,鼻梁也格外高挺。这位大师兄不曾蓄须,棱角分明的下巴有些发青,嘴角紧绷,眉头仍微微皱着,宽阔的额头上偶尔现出些细纹,配上那低沉嗓音便显得有些老气横秋,比杨耀生年长了不是一岁两岁。无论按师门算还是按年龄算来,这杨耀生也都够没大没小的了。
阿柒胡思乱想时,那一面楚掌门已在上首端坐好,众弟子分立两侧。楚掌门向肃芹略点头道,“没想到这位小兄弟懂得医术,方才是我们失礼了,不知怎么称呼?”
这时水肃芹已收好针,药箱交予黄芪,起身利落一礼,“济泽堂水肃芹。”
“哦?原来是济泽堂少堂主!”楚掌门坐直了直,“怪不得……名不虚传,年少有为!”
“不敢当。前辈谬赞。”
“少堂主谦虚了!竞陵掌门楚格,多谢相救!”
“相救谈不上,今日不过拖延。前辈的情况,非一日可愈。”
听了这话,杨耀生急急插道,“那就是能治了?能治好是不是?”
“……”水肃芹一时没答话,他谨言慎行惯了,为医这些年,从不做热血上头给病人保证能治好的事。
“生儿!”楚掌门见肃芹为难,出声呵斥。
杨耀生充耳不闻,仍急追问,“那我这样问,我师父不是无药可治,你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对不对?”
“对。”这一次水肃芹答应的干净利落。
“那就好……”杨耀生瘫坐在了大师兄椅子的扶手上,竞陵众弟子听肃芹这样说,也都和杨耀生一道暗暗舒了口气。
“那大师兄呢?”杨耀生又问道。
“对啊,少堂主,醉儿他不打紧吧?”楚掌门也问道。
“这一位……”水肃芹顿了顿,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家大师兄就干脆跳过了,“是真气走岔了,我来的还是慢了,只能在他经脉尽乱之前封住。现在这样,须得修养三日,不得运气,之后再七日调息方能缓缓复原。若我方才能再快些,今日便……”
杨耀生没听完就又跳了起来,指着大师兄道,“这么凶险!你还说没事!”
习武之人都明白“经脉尽乱”是什么意思,当场所有人都吓出了冷汗。
“醉儿,都怪师父……”楚掌门喃喃道。
“师父,怪我自己不小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师兄站起身向师父道,一面把杨耀生的手按了下去,又向水肃芹郑重一礼,“方才多有得罪。多谢救命之恩!”
听起来方才水肃芹冲进来的时候双方有什么误会,掌门和大师兄这会子让人救完,争着给水少堂主道歉。
“不敢。”水肃芹侧身让过,“只是你未来十天,切记格外小心。不然没人能再救你。”
“记下了,多谢。”大师兄点头,又补道,“在下是师父门下大弟子,复姓东方,名醉,表字子醺,今日……”
话没说完,身子微晃了一下,被杨耀生眼疾手快抢上前扶住,“别说话了,快坐下!你懂不懂小心两个字怎么写!要不是我把少堂主大夫带上山来了,你今天,你今天……”
说到这里自己也吓得够呛,把大师兄按回了椅子上,自己就势一蹲身,低了头不说话了。
大师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最终只抬手轻轻拍了拍杨耀生的头顶。杨耀生肩膀抖了抖,把脸埋在大师兄膝见蹭了蹭,像个吓坏了的兔子。
阿柒恍然大悟,杨耀生这不是没大没小,这是小师弟在跟大师兄撒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