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柒看罢夕阳,连大少已经连捧带激加上有钱能使磨推鬼,哄得小鱼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就开条小船送他们一行出航。
于是晚饭变成了一场把酒言欢的送别宴。小鱼拿出“我说的算”的架子来,坐在主位上像模像样的和连大少敬酒。连二一个劲往阿柒身边凑,最后变成了和阿阳拼酒,两个人差不多同时不省人事。吴是何和水肃芹坐在角落里清谈,摇着扇子瞥着阿柒和老赵。赵哥要喝酒,肃芹知道迟早拦不住,就干脆泡了壶药酒给他带着喝。虽然算不得甘美,但老赵喝惯了倒觉得别有一番新奇风味。阿柒看老赵只喝随身的酒壶,还只道他口味高,嫌弃此地的酒粗劣了。阿柒自己自然仍是以茶代酒,只在最后,举杯与两位连少爷作别时吃了一口。散席回房时,却也觉得这一晚闹得有些醉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天刚亮,一众人被催促上船时,各个都是没睡醒的样子,进了船舱就东倒西歪打起了盹。
“喂喂,马上就要看不到永阳渡了,你们不去看一眼吗?”
小鱼一声唤,叫醒了一众瞌睡虫。
天虽已明,却没见到朝阳升去了哪里。迎风目送了永阳消失,又看了一回茫无边际的水面,阿柒纵然有些感慨,但也没有怎样,心里觉着总还是要回来的。回到舱内时,黄芪已经点起了小炉子煮上了茶,连婶摆出了几样点心,众人说说笑笑起来,各个都有了精神。
“唉,可惜到底没空去别的寨子看看,就咱们阁主老爷逛够了。”老赵吃着点心,转向吴是何道,“你也给我们说说啊?”
吴是何这些日子走了永阳不少地方,原意是暗访,结果马寨主和连大少不由分说地派人派车,竟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巡游。安全倒是安全,只是背地里做事麻烦了不少。吴是何也只好一面配合着英姿飒爽地招摇过市,一面骂自己自作自受,在肚里暗吞苦水。不过,踏勘永阳各寨,暗地里联络打通不知阁暗桩的目的也算是勉强达到了。那些兄弟见自家阁主风光而来,虽不能明言,却也暗自倍感荣耀,各自勤勉不提。当日于芷汀楼废墟遭袭一事,吴阁主多少也查出了些眉目。如今看来,此事主使竟不在永阳二十八寨之内,而是与西北面大湖对岸一个叫墨伽门的门派有关。这个门派与永阳各派也有些渊源,只是如今翅膀硬了,多少有些唯我独尊的势头。尤其是更换了一位名叫唐闯的新掌门之后,墨伽门做事越发不合章法。至于马寨主,吴是何还没有查实,但当日之事他就算没参与,只怕也是默许的。而马寨主与吴阁主私下提及“唐疯子”时,言语间却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看来这区区数日间,兰溪与墨伽的关系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查实了查明了查透了,他又能怎样呢?不知阁隐秘惯了,历代阁主当中,如此在江湖上走动的,吴是何是第一个。虽然他也不是没想过会遇到危险,但他素来谨慎小心,只交朋友不结仇家,要如何躲灾避祸倒是想过很多,但真的被针对了要怎么办还真从来没想过。难道还要回去寻仇吗?还是暗地使些诡计吗?这样的事,不知阁还真是没做过。毕竟要谨守“无涉”祖训,无论如何不能出手改变江湖局势。那难道要吃了这哑巴亏吗?那怎么行,就算为了赵长安,吴是何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吴是何自然没有说给众人听,他只说了些翼帜寨的铁矿,黛璃寨的面馆,四畔寨的牛群,还有那墨伽的唐疯子。这位唐掌门不仅口中对永阳众位邻居毫不客气,对南面的名门大派更是不屑一顾。今日叫嚣兰溪寨欠他银子,明日又把自家的茅厕不合用嚷得天下皆知,行事甚异于常人。
“不是,就这种疯子,怎么当上掌门的?”老赵听得津津有味,“难道是花钱买的?”
“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你这个确实……也不是没可能。”吴是何犹豫回道。他虽确实不知,但近日他有了一个印象:无论何事但凡赵兄敢猜,八九不离十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你说这些有钱人,拿着钱干点儿啥不好,当个掌门有什么好玩儿……”老赵边说边端茶要喝,没想到茶水洒出了一半。
是船晃了一下,大家都感觉到了。
“我出去看看。”老赵说着起了身。吴是何和阿柒也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船舱外,小鱼带着两个船工有条不紊地拉着各种粗绳,或转动主帆或升降翼板,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别出来!起浪了!回去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