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的师父到底是谁,这又是为什么?” 她不断呢喃着同样一句话。
如果说,过去是痛苦,至少那也是完整的。可是蒋梦瑶的一番诱导,宛若击碎世界的流星雨点轰然落下,将痛苦的回忆也毁灭地破碎不堪。想来想去,混乱不堪的记忆中,唯一完整的事物竟只有纯阳派正殿中的那尊吕洞兵雕像。
可是她又分明记得,就在一年多前,她在盛怒之下,将这尊回忆中保存完好的雕像也破坏了。现实中的旧纯阳道场,变成了金盖山上的一片废墟。
“我不能接受。”她哀婉地看着蒋梦瑶,那副表情就像是听闻了亲生父母的噩耗一般,“我师父从来只有一个,为什么会是陈嫣非。”
“现实就是这样的。你应该是陈嫣非教授下最巅峰造极的弟子。可是她只给你驱魔道法之实,却不给你纯阳弟子之名。为了掩盖这种关系,她甚至还用道法将你的记忆都伪造了。”蒋梦瑶说道。在皇甫明听来,一番话语却好像是对他说地似地。
“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许符乙遐想连篇,低声说道,“也许她是爱木剑的,把我当做木剑师父的替身来爱,才那么做的。”
“这太浪漫了,连我都被感动了。”蒋梦瑶怪神怪气地说道:“不过,这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许符乙。”
许符乙的脸色有些难看,无奈地看着蒋梦瑶。
“你师父既然能用道法抹去你的记忆,难道就不能篡改么?”
“篡改?”
蒋梦瑶嘴角一歪,阴阳怪气地说道:“比如,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
“不可能吧,当年上真武山的那些人。”
“我可以给你背出当年上山的那些驱魔人的名单。”蒋梦瑶开始列举道:“墨家,铁人张。墨家,王续相。墨家,龙半仙。幻家,岑思甲……”
一连串的名字报下来,大部分人吻合了,却还有些人在许符乙的记忆之外。
“怎么没有那些人?”她诧异地说道,“道家朗骸,道家陈嫣非这些人呢?”
“你的复仇名单是基于过去的那段记忆。但如果那段记忆——或者说你的名单本身就是被人篡改的呢?为了营造更加逼真的效果,或者说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把自己都放进名单里去了。”蒋梦瑶忽然提高了声调,言语锐利地仿佛刀锋般:“连同道家陈嫣非和朗骸在内,所有当时的道家掌门,全都没有上过山!”
“她用我来复仇?”
“她用你来洗牌!”蒋梦瑶大声说道,“你现在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了吧?你的复仇,跟你本人没有一点关系。陈嫣非用了将近10年的时间来打造你,授你一身傲视诸子百家的驱魔绝学,到头来只不过把你当做一把利剑。一把足以斩断当世诸子百家形势的复仇之剑。”
“然后陈嫣非就可以在洗牌之后,顺理成章地夺过掌门,成为道家的第一人?”皇甫明插话说道,指着许符乙道,“所以现在你还是要告诉我,她是被利用的?”
“这个迷局比我们想象地更复杂。”蒋梦瑶不置可否,“现在,许符乙本人都亲口承认了,你应该相信我的说法了吧?”
他忽然轻蔑地哼了一声,再次将双手插在胸前,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
“我还是不会相信的。死敌就是死敌,许符乙杀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是被利用的,她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说话时,皇甫明狠狠地瞪了许符乙一眼。
“好一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蒋梦瑶说道,“杀戮有罪,但是谋者也难逃其罪。你那个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许符乙要负责,不过陈嫣非也要付出代价。再加上你师父的那一份。”
“这和我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师父,我还不会发现的有这一出。”蒋梦瑶边说着看向了许符乙,“你入魔后的最后一场死斗,我记得是和岑思甲一站。”
“是的,隐约有些印象。”
“也是那一场战斗,你心性大变。”蒋梦瑶解释道,“之后,我还很奇怪,你身上的戾气怎么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直到之后岑思甲和我说起来,我才明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明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那时的我是真魔。”许符乙回话道,“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不受到我理智控制的人魔。”
“呵。”皇甫明一声轻呼,意味深长。
“说是对决,其实是驱魔。”这时,蒋梦瑶开始讲述到:“幻家岑思甲的实力不俗,最后与她的一站,更是用上了毕生绝学。最后的法噬之术,的确成功地驱出了许符乙体内的群魔业障,这才让她回复本性。”
“她的本性难道不是杀戮残暴吗?”皇甫明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食指不断地点着许符乙,摇晃不止。
“如果你觉得她的本性就是这样。”蒋梦瑶说时,话锋一转,“那当时在病房中,你怎么没有下手?”
“我……”皇甫明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只是在当时觉得,这样对付虚弱的她太没意思。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死斗的约定。”
“扪心自问,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蒋梦瑶说道,“皇甫明,就你现在的道行,应该不在我和你师父之下。既然我能看出来,你也能看出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言归正传,还是回到那天晚上。你师父其实已经成功了,赢了许符乙更驱出了体内的邪魔。可是明面上,她还是输了,不然许符乙也不会在后来碰到我。”
“到底什么意思?”皇甫明看了看许符乙,又转头问蒋梦瑶道,“我师父到底赢了还是输了?”
“赢在术法,输在人心!”
话语传来时,大门豁地一下被人打开。循着飞来的声音看去,皇甫明就看到另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拄着一把乌黑的油纸古伞,像是将刀剑立在身侧一般,凛然地站在厅堂玄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