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一怔,放弃要离开的念头。
所以才想回家是吗?他在她耳畔温柔低语。
夏实没有回答,她已经完全合上眼睛。朦胧中她知道兰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也不清楚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她每天都在想念母亲,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它很突然,并且她感到难过。
想念妈妈为什么难过啊?!那时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她就吓慌了,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不知所措。
白天的光线慢慢消散在天边,恐惧就如黑夜慢慢降临在夏实心头。用餐的时候她莫名想起离开夏家别墅的情景,想到叔叔,想到他离开的背影,忽然间,她感到无边无际的失落和难过。她不应该懂得离别的伤感,那个时候也没有难过或者期望,
独自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周围的寂静令她无法忍受。恐惧紧紧地摄住她的心,她掉进黑暗寒冷的浓雾中。忽然间,她放佛明白了怎么回事:被抛弃的感觉虽不清晰却可怕地缠绕她的神经,她的思想。现实离她远去,她迷失了。
妈妈她无声地哭泣起来。她想起来了,妈妈也是那样离开她的,记忆中只剩下永远触碰不到的背影。妈妈不要她了,留下她一个人,在看不到尽头的空旷中奔跑
镇静剂的药效开始产生作用,夏实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
兰斯静静地注视她片响,起身走进去沐浴。浴室非常宽敞,地面是米黄色的大理石。白茫茫的雾气很快弥漫空间,他靠在浴池一角的平台上,凝视着因水下彩灯变换颜色而在水面营造出的静谧光影。
夏实刚才也在这里沐浴的气息放佛还在。淙淙水流声从狮鹫**口缓缓流淌着,灌注进浴池。兰斯突然失去心情,哗啦一声从浴池里站了起来,赤身**走出去。不管湿透的身体径直抄手拿过下人一早准备好搭在水池边上的浴衣套在身上。
他从另一扇门出来起居室。柏希放佛得到他的传唤般垂手等候在外面。看见兰斯直接把浴袍穿在湿漉的身上,他立即过去衣间拿来干净的睡袍为他换上,并为他擦拭滴水的长头发。一切整理妥当后,他礼貌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卧室的灯光已经关了,只亮着可以舒缓人体神经,促进睡眠的夜灯。兰斯静静地在水晶棋盘边的豹纹单椅上坐下,优美的修长手指搭在一只棋子上,轻轻摆弄着。
笔直的长发柔软地泻在肩上,他水晶蓝的眸子和夜灯柔和的色彩相混,曼妙多姿又神秘难测,犹如神奇的北极光美得不可思议。慢慢地,他把视线缓缓移到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她如云的长发披泄在枕头上,美丽的乌泽在并不亮白的夜灯中也无法掩饰。无意识张开的嘴唇发出微微的睡眠中的呼吸,流露本该属于她的干净纯然气息。那是孩子和天使才有的睡颜。
夏实的病极为严重,一旦碰上陌生的环境便会产生焦虑不安、烦躁的情绪。逗留的时间过长那么几乎可以要她的命。杜教授用触目惊心这个词对她的成长做出定论。
二十二年从未踏出那个安然的小世界,从未到过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人。没有朋友,没有人际交往,甚至没有喜怒哀乐。她走过最长的一条路就是通向父母墓地的那条。
换过那么多医生,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治疗。
根本不愿意杜教授的判断兰斯并不吃惊。那栋豪华房子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走进她心的。包括那个自以为一直待她最好的夏二小姐。
她出生的时候就不爱哭,病是先生性的。原本有一个人可以挽救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惜在每个孩子的人生中起着无法替代的独特作用的母亲偏偏在治疗这个病最关键的时期就去世了。
那时候的她才四岁,她唯一依赖的人就是那个日夜陪伴她的母亲。连父亲都是生疏的。这个病注定像祸根深扎幼小的心灵。
车祸?真是讽刺。
那个女人的死兰斯没有深究。因为她并非和丈夫一样死于预谋。那么她是真无辜丧生在车轮下还是自个儿撞上去的他没兴趣知道。
兰斯忽然打掉手中那只棋子,他感到乏味,不愿意再想。起身朝大床走去,他俯身滑进被子里,侧卧在夏实身旁。
真遗憾呢端详那张安然静睡的孩子般无邪的面容,他突然拥抱住她,发出叹息般的幽语。
* ** *
清晨,夏实从沉沉的睡眠中倏地清醒过来,不似往常必需有好半天才能够彻底的清醒。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迷惘地看着天花板,有什么不一样她习惯性地做那个背对窗户往里避开日光的翻身动作。
然后,她定住了眼,被吓得无法动弹。
醒了?兰斯正倚在软榻上下棋,透明的水晶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他放下棋子走过来,俯下身子给了夏实一个轻轻的早安吻。早安。
夏实在被窝里缩了缩肩膀,从里面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额头,迷惑不解地以咕哝声表示她的拒绝:你说过不碰我的
嗯兰斯拖长尾调盯着她。
这个女人对这种事倒是意外的聪明。转念一想,患阿斯伯格综合症的世界天才不在少数。他眼前的这个兰斯记得他给了她最高赞赏:大师才华。
他略略皱了眉。
真是麻烦。
早安吻是一种礼仪。我只是向安安表示问候而已。
夏实扑捉到了兰斯眉间一闪而过的无奈,她知道自己错了。她虽害怕生人,但也尽其所能周到有礼。她从书本学到不少礼仪知识。早安吻这个礼仪在西方就像见面会互相问好一样普遍平常。
兰斯的眼睛是水晶蓝,笔直的黑发闪耀令人过目不忘的东方美,但整体面部外貌却明显地体现出混血特征。她猜想他一定长期生活在与她的生活无缘的称之为西方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拥有像早安吻这样的传统礼仪。
混血儿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真漂亮。是不是所有的混血人都会这样好看。她的猜想天真可爱。
兰斯拥有充满光泽感的肌肤,柔韧的身体,修长的四肢,他的动作总是像独特的水流一般,他身上的一切配置似乎都是为了赏心悦目这个实用目的。
在想什么呢?从耳垂处往下,兰斯的指尖轻轻地摩挲夏实半边脸颊的轮廓,他含着幽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
想你。她没注意他靠她如此之近,顺着思维下意识地回答,有点傻傻的。
轻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兰斯的下颚抵着她的脸颊:真是意外的回答
夏实从神游中猛然对上他近在眼底的俊脸,条件发射地立即往后仰开脑袋,一双眼睛撑得精神无比。就像他是危险物一样警备着。
他说过他不会碰她的,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三番四次靠近她。
是安安引诱我的。兰斯无辜地说。
引诱?!夏实布满不解。她好像没见过这个词。
安安说想我。他非常耐心地解释直至她明白。
不是夏实闷声反驳,我她是想他的外貌很好看,就像艺术品一样。不过,这个好像也是想。她犯难了。
那是什么?
夏实用娃娃般的委屈眼神瞟了男人一眼,说不出下文来。她被他逼到死胡同去了。
兰斯静静地凝视她半响,突然压上去把她抱住,露出令人迷眩的温柔笑意:安安,今天我们就签结婚协议。
夏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发现的时候忙不迭想缩回被窝里。兰斯握住她雪白的手肢。
别动。
她尚在被窝,身子温热。他拥抱了她一夜才好不容易把她寒性的冰凉身体捂出温度来。她身子柔软,有温度抱起来才会真正舒服。现在和她温软的身体贴在一起,就像泡在冒着热气的温泉里面那么惬意。
安安,我们签了结婚协议就是夫妻,你告诉我,一个丈夫为什么不能碰妻子?如果你能想到合适的理由,我就答应不碰你。
兰斯决定小小惩罚她一下。
看着他温文尔雅却露骨的眼神,夏实忘记了自己还在他的怀抱里不适的事情。婚姻这件事是严肃的,她不懂具体细节却知其代表着什么。同时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她的。
好像没有丈夫不能碰妻子的。相比之下她的行为才是奇怪的。
夏实苦恼于不知道怎么办。
那我们,能不能不结婚?她苦想了半天之后小声地问。不结婚就不是夫妻,就不会碰她了。
兰斯眸色一挑:可是安安已经答应和我结婚,安安要反悔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反悔的,我随时都会碰安安。他一本正经地恐吓她。
不要,夏实吓得逃离他的怀抱,惊恐地抗拒:你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