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着旁边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安研才蹑手蹑脚的起来走出去,果然看见苏立言又回到客厅里坐着发呆。见他走出来才回过神,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身边坐:“你怎么还没睡?不习惯?”
“没有,平时自己在家经常熬夜,生物钟有些乱,躺下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人老了,心里有事儿就睡不着,很正常的。”苏立言拍拍安研的手,“你是好孩子,我没看错,把苏格交给你我放心。”
“叔叔,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电视台播个寻人启事,然后在网上也发布点寻人消息。您也说了阿姨在这儿没什么亲戚,身上也带着钱,没事的。”
“嗯,我知道。我这两个女儿其实都随她们妈妈的性子,都倔,八匹马拉不回。以后,你得多担待一点。”
这天晚上苏立言对安研说了很多的话,包括很小的时候和他妈妈间的感情,包括这几年生活中遇到的困扰。安研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曾插嘴。他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把爱情看得太主观,太绝对,太单一,容不得背叛分离,甚至容不得一点点丑陋。现代的人,越来越不相信天长地久的存在,他们觉得结了婚爱情就消失了。但实际上,当你老了,你的丈夫或妻子还能包容你的不讲理无理取闹,还能接受你老去的脸和身体,接受你的心理和身体的病症,还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那,才是真的爱。
----------------------------------------------------------
赵西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床头柜上面的表告诉她一天又过半了,可她还是躺着不动,因为即使起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机扔在离床很远的桌子上,从自己躺着的角度看过去,屏幕上已经有了一层毛绒绒的小尘埃。
她爬起来,光着脚下床拿起手机又回到床上。开机没一会儿,就来了十几条信息,有两三条广告,其余都是穆枫和……安研的。只不过他们两个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你去看看你爸爸吧。
如果他还是爸爸的话,当然会去看啊。可问题是,现在的他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赵西西把手机丢到一旁,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阳光透过窗帘蒙在胳膊上,却是冷的。
这并不是一场多高明的骗局,如果她仔细想一下,也许早就能发觉。为什么绑匪会一直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会熟悉她爱吃什么菜什么零食,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是她妈妈的人却只是把她扔在一个地方就再不和她见面,为什么赵恩泽知道她被人囚禁了却迟迟不报警……可是她怎么会想到是自己一直那么信任,敬畏的父亲在捉弄她呢?要不是她那天偷偷听到赵恩泽对那几个看守她的人说“一定要让她吃饭,她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答应”,她可能真的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可是现在她也有一点后悔了,她后悔那天那么冲动的跑了出去,发疯一样将真相逼问了出来。如果她装傻,那么她现在至少还是那个有父亲的赵西西,而不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一个人的身份真的很重要吧,为什么她是赵西西的时候,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在她身边。可现在她谁都不是了,她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间租下来的高层建筑里面。她站在窗前向下望的时候会觉得底下的一切都离自己很远,她被整个世界拒绝了。
她要是苏格多好啊,那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爸妈都是热热闹闹的普通人,穿普通的衣服,过普通的日子,爱一个人也是普普通通的爱。赵恩泽他是不会懂的——赵西西想到这儿终于破涕为笑了——是到了如今的境地她才明白,一切复杂的,肮脏的勾当,一切的机关算尽,在简单的爱里面,都是自作聪明。
那张盘根本不能将安研和苏格扯开,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堪而已。
赵恩泽,或许我该恨你——赵西西换好衣服打开门,走进电梯里。挣扎了这么久,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看一眼,就一眼。她拼命告诉自己,只是想看看那个人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现在躺在医院里是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的她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看着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赵恩泽时,唯一能够做出的反应却只是在护士来询问前哭着离开。
苏佩玉的消息是医院送来的,医院说看到了寻人启事,正好是他们刚收到的一个病人,正愁联系不到家属。接电话是苏格,听到病人两个字她心脏一阵抽搐,颤颤巍巍地问:“什么病?”
“乳腺癌。”
电话从她的手掌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玻璃茶几上,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像支撑不住一样让后倒在了沙发上。她身后的苏白和苏立言如同有感应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打了个冷战。
四个人一起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前安研拉住苏格,说:“我先不进去,省得阿姨看见我生气。”
苏立言重重“哎”了一声,拍拍他的肩:“委屈你了,孩子。”
苏佩玉坐在病床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因为根本没料想到他们会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藏起来。“妈!”看到她慌不择路的样子,苏格跑上前去把手里提着的衣物用品全都砸在了桌子上,“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苏佩玉自知理亏,却又不想这样被指责,一挑眉毛说:“我这叫不给你们添麻烦,人啊,早晚有一死,我看着你们都长大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那爸爸呢?他这几天连个整觉都没睡,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你们知不知道啊,做完手术我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以后要怎么出门,我怎么面对我自己啊。”在疾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它的威慑力可以让小孩子一夜之间成熟,也可以让老人变回孩子。苏佩玉红着眼圈,说话的语气凭空多了一些脆弱,“好死不死得这种病,还不如来点利索的。”
还没等苏白开口,苏立言两只手臂展开将她俩隔到了后面,看起来特别像小时候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里挡在前面的“鸡妈妈”。“你们先出去,我跟你们妈说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