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苏立言电话的时候苏格正在上课,她趁着讲师面向黑板时从后门溜了出去:“喂,爸,有事么?”
“苏格……”是第一次听见爸爸颤抖的声音,苏格立刻害怕了起来,“你妈不见了。”
“什么?!”
没过多一会儿,苏白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之后她是哭着到安研的公司的,因为事先没一点通知,着实吓了安研一跳,也顾不得员工玩味的眼光赶紧将她拉进办公室里不停地问怎么了。她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安研才听懂是怎么回事。他一只手安抚的放在苏格的头上,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订了三张最快一班的机票。
在电话里苏立言说,在她们两个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和苏佩玉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住在不同的屋子里面,面对苏格质问“您为什么不主动和她说话呢?”,苏立言只是一声苦叹,说每次他想说话,苏佩玉就转身走回屋子里。但即便如此,两个人并没有过争吵,他也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端倪。直到今天早上,他做好了早点等了半天,苏佩玉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过去敲了敲门,也没有任何应答。当他推开门就看到空空的房间和床头柜上放的离婚协议。
苏佩玉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爸妈在她们结婚初期就已经相继去世,只剩下一个姐姐,也是一年不联系几次的那种。就是这样他还是找出了电话打过去,那边茫然的回答证明她根本没有苏佩玉任何消息。
“爸,”他们到的时候是半夜,客厅里却仍然亮着灯,苏格拿钥匙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沙发上把脸埋在掌心里的苏立言,急忙跑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苏立言没有说话,而是把身旁的那张纸拿给了苏格。
“妈到底在想什么啊?!”看完上面的条款,苏格红着眼圈狠狠把那张纸扔在地上,安研把它捡起来大致掠了一遍,苏格歪过头问他,“你见过这么不负责任,这么胡闹的妈么?!”
“我猜这可能不是现写的,可能阿姨早就把它写好了,是今天才决定拿出来。”
“安研,叔叔拿你当自己家人,”苏立言半天才开口说话,“我是老了,想不明白,这两个孩子肯定也想不明白。你比我们都清醒,你帮叔叔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叔,阿姨走的时候身上带钱了吗?”听到他问苏立言这才想起来,跑到苏佩玉的屋子里翻了翻她平时穿的衣服,翻了翻抽屉和床下藏钱的地方,才发现奇怪的现象:“怪了,她随身的零钱都没拿,就拿了一个折子走。”
“总之,身上带钱了我们就放心一点儿,到了早上要是还没消息就报警吧,”安研拍拍苏格的手,“明天我们去电视台,看看能不能播个寻人启事的。叔叔,已经太晚了,您怎么也进屋躺一会儿。”
家里只有三间屋子,苏立言回了他们夫妻俩的房间之后,姐妹俩只好一起睡在苏白的房间里,让安研自己在苏格的房间。事实上她们两姐妹从来没有在一间屋子里睡过,床是单人床,虽然两个人平躺也不是很挤,但却都很拘谨的争取不触碰对方身体。尴尬的感觉和在宿舍与室友挤一张窄小的上铺别无二致。过了好一会儿苏格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尝试着开口问:“你是很不习惯么?我可以去外面沙发睡。”
苏白这才偏过头来:“也不是。”
“苏白,你说妈现在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我连为什么都想不出来。”干脆就翻了个身,侧躺,身体微蜷起来,面对着仍然平躺着注视着天花板的苏格的侧脸。因为已经躺了好一会儿,眼睛可以清楚的看到黑暗里的东西,她看着苏格在深夜里仍然闪光的眼睛,亲切感竟突然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淹没了她,“姐,我想和你说件事。”
“说。”苏格也顺势扭过了身,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看似身体的接触少了,但其实距离更加近了,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我想继续跑步。”
“跑步?”
“放假的时候我去看之前的体育老师了,他说我现在还能跑,我也觉得我还可以。只要训练的好,或许我还可以去参加比赛。老师说,他的同学现在体校当老师,我可以去旁边见习。”
“可是,你想过没,如果……”劝导的话说到一半苏格就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你都想好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万一失败呢,毕竟这条路走得人太多名额又太少。可是,”苏白咬了一下嘴唇,好像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我也想要有个梦想,有件想要坚持下去的事。”
“那……加油吧,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参加全国的比赛,即使我在国外也会专程飞回来。”
“还有安研哥。”
苏格笑:“嗯,当然。”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同时闭起了眼睛,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她们最终将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放在了两个人枕头中间。看上去像一对连体婴儿。
临睡着前苏格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苏白有没有征求爸妈同意,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她坚持,爸妈还是会同意的吧。所有事情都一样,父母最后都拗不过她们。更何况,是梦想。每一个在年轻时有过梦想的成年人对于孩子的梦想都陷在一种不知该阻拦还是该支持的困境中,因为害怕孩子被现实打败遭受挫折,不忍心让孩子走那条荆棘布满的容易受伤的路,于是他们只能还是选择最稳妥的一条路让孩子走,慢慢长成像他们一样丧失了梦想得过且过的大人。
但是,当他们发现孩子还是长成了一个带着天真而执拗梦想的大人,并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时,他们还是会在担忧的同时比任何人都忍不住带头鼓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