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向王怀政,他两腿用力一夹,战马驮着他从火海中蹿出,宋军纷纷后退。任福见状,拨马往回跑,宋军将士惊慌奔逃。
米擒浪宇命骑兵向宋军中射火箭,宋军中火起,将士奔逃,身上带着火苗跳进冰冷的白豹川,少数泅水逃生,多数被水吞噬。
米擒浪宇见宋军在火中奔逃,下令撤军,向白豹城奔去。
攻克瓦娥寨。
攻克神堂堡。
攻克九阳寨。
破瓦娥族二十一帐。
破往利党项十七帐。
收复白豹城,破荡骨咩等四十一族,擒团练使一人,官吏四人……
捷报一个接一个飞传到朝廷。宋仁宗龙颜欢悦,群臣面露笑容,有的臣僚们竟然相互作揖庆贺。
左相晏殊步出班位,高举笏板:“臣启陛下,我两军出征,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捷报频传。臣奏请陛下继续发兵,一举荡平西夏,活捉李元昊。”
右相宋绶出班启奏:“陛下,臣以为不可增兵再战,扩大战场。两军出征虽节节胜利,切不可纵军深入。昔数战失利,皆因轻敌冒进。西夏将士骁勇,李元昊狡黠,此败决不会善罢甘休。宜迅速撤军,做好迎战准备,方能再胜。”
晏殊转向宋绶:“右相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宋绶道:“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两军交兵,最忌骄兵冒近。且大军深入夏境,粮草辎重运送艰难……”
宋绶的话没说完,只听得殿外禀奏:“陛下,十万火急战报。”一名小太监一边说一边往殿里迈着碎步急走。
众大臣偷偷地盯着小太监捧在双手上的战报,不知战报上所言战况如何。
大太监招手:“快,呈上来。”
小太监步上宝座高台,将战报呈与大太监。大太监将战报展开放在御案上。
宋仁宗微俯龙体,御览战报,看着看着,龙体一颤。群臣的心一揪,预感到战况又出现不测风云,都屏住气息,等待皇上玉言。
宋仁宗看完战报,沉默了一会儿,稳了稳神儿,开启金口:“两支王师皆遭夏军火攻,败退而归。”
群臣震惊,不敢相信王师空前胜利而后败,可皇上金口玉言说得清清楚楚。都低下头,莫不做声。
宋仁宗又道:“夏军如此猖獗,仰仗两个人,一人名张元,原名张崇贤;一人名吴昊,原名吴宗德。此二人原是我大宋子民,叛投李元昊拜为军师。”
晏殊立即启奏:“皇上,臣记得三年前主持春闱(注),此二人曾参加春闱,张元还曾参加殿试而落第。二人落第而生怨,故而投敌,助纣为虐。臣以为,今
后,凡是殿试者,不使一人落第,皆录取进士,授予官职。”
参知政事文彦博出班奏道:“皇上,左相所言极是,一介书生苦读十年,童子试、乡试、会试、殿试,何其不易,满腔抱负无法施展,落第何甘。微臣等多是如此过来,感慨尤甚。伏望陛下革除殿试弊端,造福天下读书之人也,乃民之幸国之幸也。”
宋仁宗点点头,“二位爱卿言之有理,就由礼部布告天下,明年秋闱即行。”
晏殊又禀奏:“对张吴二人应予感化,厚待其家,赐给粮钱,,录其兄弟侄子为官,感化二人回归我朝。”
“准奏。”宋仁宗又点点头,“我朝仁德天下,感化万民,不因一人之过而责处其家人。”
群臣立即高举笏板齐声赞颂:“陛下圣明。”
于是,朝廷派钦差大臣来到华州府,会同华州知州,敲锣打鼓,来到张元家和吴昊家,赐两家月米十石,钱二十千文,又以张元的侄子张秉彝为华州长吏,张起、张仲经为文学。命其家属往西夏去信,让两人回来,给予官爵。两家人欣喜若狂,遵照朝廷的指示,赶紧给张元和吴昊送信,劝其速速回家。
吾儿崇贤知悉:汝自离家,迄今二年有余,只身漂泊,浪迹异乡,
衣食不周,歇宿无宁,思之尤甚。念念。
自汝走后,朝廷抚恤有加,赐予钱粮。汝之兄弟皆授予官职,并
许汝入朝为官。皇恩浩荡,阳光雨露。吾族世代为忠良之民,汝何独
自离乡背国,流转千里之外!锥心之痛,五内如焚。
汝母思儿,儿不见;汝母叫儿,儿不应。唯有涕泪沾巾!鱼雁传
书,难表哀情。盼汝见字速归,以慰慈母之念。
切记余言,勿违是嘱。
张元接到家书,想到父母年事已高,不能尽孝,泪水涟涟,泛起思乡之情。
吴昊也接到内容相同样的家书,他拿着书信来见张元,将家书给他看。张元也将家书给吴昊看。
吴昊对张元道:“朝廷破例给予恩惠,是权宜之计。我们科举都没有出路,现在要给我们官,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朝廷的科举制度虽然给平民百姓出仕之路,但弊窦丛生,并非唯才是举。”
张元道:“宋朝此举不过是暂时之策,犹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我不回,定不再善待你我两家。”
吴昊道:“仁兄说的对,我们拭目以待。”
又一年过去了,张元和吴昊没有回归宋朝。宋朝君臣一看,朝廷对其两家的优待,并没有感召二人的回归,随即改变了策略,派人拿走了钱粮,拿走了布匹,所授男子的官爵全部罢免。这还不算,竟将两家人全部抓起来,投入华州监牢。
张元和吴昊又接到家书,告知入狱,盼望他俩回去,才能放人。两人知道,此时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华州城是个不大的州城,前据少华山,北临泾河和渭河,左控潼关,右阻蓝田关,是关中军事重镇。此时的华州城像仙境,被缥缈的晨雾笼罩。天渐渐地明
亮,雾气渐渐地飘散开来。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开业待客,一片兴旺。
当当当,开道鸣锣由远而近。行人纷纷往街道两边躲避,伫足观看。
一队皇帝使者骑兵仪仗队疾驰而来,仪仗队约有百八十人,前面是两个鸣锣的骑兵,其后是亲兵举着回避牌、肃静牌和各种旗帜。旌节旗、飞龙旗、飞虎旗、杏黄旗、麾枪旗,迎风招展;青罗伞盖,紫罗大掌扇,闪着耀眼的光辉。威严的使者,端坐在配置紫罗剜花方鞯油画鞍的高头骏马上,骏马以红缨配饰。左右亲兵铠甲亮光闪闪,仪仗队后还有十多辆轿车。其后是一对护卫的骑兵。仪仗队威严壮观。
仪仗队来到州衙前。副使对卫兵道:“皇上使者到。”并将信牌展示给卫兵。卫兵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木制涂金的信牌上篆刻着“皇帝之宝”几个字,周围雕刻着蟠龙及祥云。
“请大人静候,容小人禀报。”卫兵将信牌恭敬地还给副使,飞也似的奔进州衙,急忙向知州禀报:“大人,朝廷使者到。”
“快出迎。”知州整理一下官服,急急忙忙跨出衙署,来到使者马前,躬身作揖:“不知天使大驾到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免礼。”使者下马,双手捧着圣旨,看了一眼知州,拉着长声高傲地:“圣旨到。”
知州和一干人等呼啦啦跪倒。
“奉 天承运
皇帝诏曰:张元、吴昊之眷属,因刑部奏谳(音:艳)有误,至其冤狱。
无罪开释,情可矜悯,护送至京,朕亲以抚慰。钦此。”
“臣遵旨。”知州双手接过圣旨,起身对使者施礼道:“请使君老大人和副使大人到敝衙歇息,下官打点准备。”
使者道:“有劳知州大人。”
护送家属进京的使者车队出华州城,向东京方向驶去,过华阴县后就向北折去。原来,这支皇帝使者车队是李元昊派遣的,专门来接张元和吴昊家属的。使者是野利旺荣假扮的,副使是往利山南假扮的。
车队一路起早贪黑,穿山越岭,过同州,越鄜州,来到保安军地界。此地临近西夏边界,宋朝的防御较严。
野利旺荣看看前方,对众人道:“前方快到金汤城了,加快脚步。将士们注意警戒。”
战马迈动铁蹄,车队快速向金汤城奔去。正行进间,后面突然响起呼喊:“站住,站住,大胆夏军,怎敢劫走朝廷要犯。”宋朝追兵风驰电掣般追来。
野利旺荣听见呼喊,急忙来到队尾,只见不远处,宋军骑兵向他们驰来。
野利旺荣对往利山南道:“你带一对人马护送车队速奔金汤城,一定保护家属的安全。我带人断后,血战护卫。”
“是,将军。”往利山南勒转马头,大手一挥,“快走。”
车轮滚滚,向金汤城飞奔。
野利旺荣抽出宝剑,对将士们高呼:“我们是夏军百里挑一的战神,要用血肉之躯阻挡宋军,不让一名家属落入宋军之手,完成陛下的使命。”
“决不辜负陛下的使命!”将士们刀出鞘,箭上弦,迎接血战。
“将军,将军。”一骑飞来,“报将军,前面一支宋军杀来。”
“什么?!”野利旺荣惊得瞪大了眼睛。
注 春闱:宋代礼部考试,在春季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