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啊呀”一声, 说:“这可是大事啊, 孟女史的父亲是可以向官府举报儿子的。”
鼠尾道:“都是一家人,父亲很少能狠下心来举报儿子, 而且这事情传来传去,是非曲直早已不能明辨。”
王沅颔首, “鼠尾说得对,毕竟是孟家家事, 也有可能是外头胡乱传的。”
春雪忙摆手,道:“娘娘,此事千真万确, 孟家请了御医上门, 孟女史的父亲确实病倒在床。”
孟氏好名,把虚名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在孝顺一事上自然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这次竟然让这种事情传出来,可见是事关重要了。
过来几日王淑进宫来,谈起这件事, 笑道:“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放在孟家身上就算是大事了。孟昭姬有个侄女儿, 今年十八岁, 前年嫁了洪家儿子, 哪知成亲后才三个月,夫婿过世。如今一年的孝期过了,孟氏的嫂子不忍女儿韶龄守寡, 于是将女儿接回娘家,想再给女儿找个人家。”
王沅笑起来,“这可就有意思了。”
“可不是,”王淑继续说道,“孟家沽名钓誉,当年孟氏守望门寡,说什么忠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男,孟父还夸耀自己女儿德行好,从一而终。后来孟氏进宫做女官,在余皇后的支持下,编写《女训》在长安城中传颂,现在小孟氏夫死想要二嫁,简直是自打脸面,孟父不许,但孟氏之兄长,嫂子到底不忍心女儿受苦,于是暗地里把小孟氏送到河东郡孟氏嫂子的娘家,准备在当地找人家发嫁小孟氏。”
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大多沾亲带故,王淑知道的这么详尽也不稀奇,王淑笑道:“孟家本想低调处理这事,但是汪家不依啊,上了孟家的门讨要媳妇,这事儿闹得很大,孟父得知长子背着他行事后,两眼翻白,晕了过去,于是就在长安城里传开了。孟氏当年编写《女训》时,大概没有想到自家侄女儿会面临今日这种局面吧。”
王沅叹气,“不是孟氏想不到,而是她以己度人,认为名声荣耀更重罢。”
“反正现在这个局面孟家是骑虎难下,孟氏这侄女儿到底是嫁还是不嫁,都是两难啊。”王淑道。
王沅笑道:“姐姐,这个侄女儿嫁不嫁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孟氏兄长忤逆父亲,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仕途全毁,还会连带着子孙后代前途。”
“算了,不说孟家的糟心事了。我这次来是为了鼠尾与采青的婚事,那两户人家占卜过婚期,都在二月上旬,是黄道吉日。”
王沅道:“快点定下来也好,过两日我就让她们出宫待嫁,采青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就在王家出嫁吧,至于鼠尾,也没什么亲人了,也在王家发嫁,到时候劳姐姐您多去照看照看。”
王淑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都交给我办,保证顺顺当当地送她们出嫁。”
……
孟家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孟父、孟母都病倒在床,孟昭姬两边侍奉,夙夜未眠,差点累的晕倒,侍女及时扶住了她,心疼道:“小姐,您也多关心下您自己的身子,回到长安就没有歇过。您为人子女原该侍奉父母,大夫人为人子媳,同样应该孝顺公婆,可她就这么不闻不问,大老爷竟都不管她。”
孟昭氏摆摆手,苦笑道:“你就少说两句吧。”父亲年纪大了,孟家现在由大哥做主,大嫂则是主持中馈,她尚且都要依仗大哥,哪里还敢说什么再引起嫂子的不满。
孟父躺在床上养病,嘴里仍然忍不住骂长子长媳,“不孝的东西,我孟家竟然生出你这样不敬父亲的人,早知道刚生出来时就乱棍打死算了!”
孟兄低着头不吭声,妻子宋氏冷笑两声,道:“公爹,夫君与我从来侍奉您都不敢有半分懈怠,但您要是推我儿去死,恕我办不到。”
孟父气喘吁吁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昭姬守寡,现在不也是过得好好的吗?”
宋氏道:“昭姬去杜陵守陵,这算是活的好?她无儿无女,以后的晚年靠谁?我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落到这种地步的。”
“你——”孟父被儿媳妇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咳嗽。
孟昭姬在门外听到声音,急忙推门而入,替她父亲拍胸口,又喂了温水,孟父这才舒服些。孟昭姬看着自家兄长,急道:“大哥,你难道是让嫂子把父亲气死吗?”
孟兄对着父亲不好说话,但是教训妹妹起来那是毫不留情,“昭姬,你这是怎么对你嫂子说话的,没有一点长幼之分。”
孟昭姬被气得胸口痛,知道兄长是站在嫂子那边了,只能委婉地说:“侄女儿不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可以进宫去做女史,为后妃公主侍读,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呵,”宋氏冷哼道:“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孟家一个个简直就不是人,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嫁人三个月就没了夫婿,无儿无女,一年的孝期也满了,当和那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为着那一点名声,逼着她守寡,她才十八岁啊,你们也狠心。”
孟兄看着妻子,道:“夫人,我没这个意思,女儿我也是极其疼爱的。”
孟昭姬心中叹气,从利益方面着手,道:“大哥,嫂子,君明是太子伴读,若是不想影响君明的前途,还请哥嫂好好侍奉父亲,若是不孝的名声传到陛下那里,不但大哥的前途,还有君明的前途都不保,嫂子,君明也是你的儿子,你何不替他想想?”
“你这是威胁我了,是吧?”宋氏问道。
孟昭姬道:“不敢,昭姬实属无奈之举。”
宋氏恨声道:“我真后悔嫁入你们孟家!君明是男孩子,他日后再艰难,也比她姐姐要强得多,如今我只能先不顾及他了。”
孟昭姬问道:“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氏不再理会她,转头吩咐家人去备马车即刻启程去河东郡,那意思就是要回娘家。
孟昭姬想要劝几句,宋氏根本不听,让侍女们收拾了金银细软和行李,趁着天色还亮着,坐着马车走了。
孟昭姬一阵无奈,嫂子走了,她只能照看家事,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没几日,御史大夫将孟昭姬之兄给参了,理由就是不孝父亲。李湛直接下旨革去孟兄官职,连当时举荐孟兄孝廉的那位太守大人也因为识人不明,受到了处罚。
太子太傅姚彦同时上书陛下,认为孟氏家风不正,孟氏弟弟不得作为太子伴读,李湛认为有道理,于是孟君明也从东宫伴读的位置上下来,经此打击,孟母去世,孟父的病情更加严重,孟家被一片愁云笼罩。
李湛亲自出手了,孟家的事情在宫里也传来了,众人都笑话孟昭姬,自诩出身礼仪世家、高门大户,却干出儿子气死父亲的事情来,就是小门小户人家也没有这么做的。鼠尾道:“之前还担心孟氏来烦扰娘娘,现在她母亲去世了,论礼,她该守三年孝,娘娘,您也清净了。”
王沅笑道:“她总不至于守一辈子的孝,要一劳永逸解决孟氏才好。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嫁人后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鼠尾梳着妇人头,脸色红润,大方地说:“还不错,奴婢毕竟是侍奉过皇后娘娘的人,夫家根本不敢小看。”
“你那继子怎么样?”
鼠尾道:“继子年纪尚小,我带了他几日,就跟我亲近起来,娘娘不必担心我。”
王沅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在家中好好过日子,若是想我了,每月也可进宫看望我。”
鼠尾恭敬道:“奴婢知道了。娘娘,不知采青姐姐过得怎么样?”
王沅笑道:“她前几天进宫了,看她的样子想来过得还不错。”
春雪端着茶进来,围着鼠尾看了好一会儿,道:“姐姐嫁人后果真与以前不同了。”
鼠尾这时倒害羞起来,“你瞎说什么呀。”
“我没有瞎说,姐姐变得更漂亮了!”春雪打趣道。
鼠尾轻轻掐她的脸,道:“我与采青不在,你须得好好服侍娘娘。”
“我知道的。”春雪道。
王沅看着她们逗趣,心里也十分开心。
开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王沅的头一件事就是准备送徽鸾去鸣凤阁读书。徽鸾入学的这一日可是大阵仗,李湛与太子也亲自去送徽鸾到鸣凤阁。
李湛嘱咐女儿要尊师重道,听夫子的话,不可任性,不可胡闹。太子则拿出一副文房四宝来送给妹妹。徽鸾本以为读书是很好玩的事情,但是看着父皇与兄长,神色严肃,心里就不情不愿起来,委屈地喊了一声:“母后!”
王沅摸摸她的头,道:“乖啊,听你父皇的话,等下了学,母后让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徽鸾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鸣凤阁。
作者有话要说: 厌学儿童徽鸾。。。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