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知水拿了伞便打算出门,施洁希想与他一起,被他挡住。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他说。
看着面无表情的施知水,施洁希自然很是担心,可施知水态度强硬,施洁希也不与他僵持。不与他僵持,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惹得他不高兴,可她到底是担心的,于是担忧地看着他,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担心以改变想法。
而施知水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眸中的担忧,转移了目光看向窗外,看见一人撑着伞自雨幕中走近。
雨幕中撑伞的女人着了一袭洁白的正装,气场强大,让人一看便能感觉到她是职场精英。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身份不凡。
那女人走近,施知水看清她的脸,他的脸上才微微有了表情变化。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容挽。
容挽收了伞,将伞靠在门口,抬头看着施知水,面上带着从容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是亲切,却让人隐约感受到几分不安。
“你好。”她缓缓开口,语气柔和,和着那雨声,尤使人感到安心,“好久不见,施先生。”
不知容挽为何会在这里,施知水只是警惕地看她,没有回话。
容挽与他对视几秒,很快将目光移到他身旁的施洁希身上,仍是带着从容的笑:“好久不见,Jessica。”
“好久不见。”施洁希回应,语气带了好些笑意,就像是工人见到了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
简单打过照面,施洁希便要将容挽往屋里迎。容挽才踏进门口,被施知水叫住。
“你来做什么?”施知水只是警惕地看着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很是冷冽,冷到让人觉得他丝毫不待见眼前的女人。
虽说,施知水确实也不怎么待见眼前的女人。
旁边的施洁希明显有些慌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容挽抢了先。
“怎么?施先生是不待见我?”容挽仍是带着笑,那样温和的笑容,却让人感到几分威胁。
一般人,许是会感到害怕了,可施知水没有。
他冷然看着容挽,像是无视了她的笑容,只像是与一个惹到自己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话:“我想我并没有待见你的理由。”
“理由啊?”容挽的眸中多了几分玩味,微偏了头做思考状,良久,才缓缓开口,“若不是我,只怕你们是没有办法平安回来的。”
“谁稀罕?”施知水的语气仍是冷冷的,似问非问,却使得身旁的施洁希更是一阵担心。
施洁希担心的是,施知水会跟容挽起更大的冲突,于是打算说些什么缓和二人间的氛围,却又听见容挽的声音。
“你是不稀罕,自有人稀罕。”容挽的笑意敛了几分,转眼看向施洁希,“是吧,Jessica?”
闻言,施洁希的表情微微僵了一僵,扯了个苦笑给容挽,又带了央求的表情拉了拉施知水的衣角,试图让他态度不要这么冷淡。
可施知水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动作,只冷然对容挽说:“你确实有本事,却也肮脏得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容挽微微愣了一愣,而后带了浅笑不答反问,“你指的是我把你爸弄进牢里的事?”
施知水微眯了眸子,审视般看她,没有回答。虽说他是没有说话,可看他的表情,容挽便知道自己是说对了。
“你只知道我把你爸弄进了牢里。”容挽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语气却多了几分无奈,“可你不知道你爸到底做过些什么。”
“我不知,也没兴趣。”施知水冷冷说着,便打算从容挽身旁走过出门。
在他与容挽擦肩而过的时候,容挽叫住他,他微微驻足,侧耳听容挽说什么。
容挽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带了好些无奈的声音传入施知水的耳:“你所见到的,不一定真实。你所以为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闻言,施知水只侧目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便撑了伞朝雨幕中走去。
他听见身后传来施洁希的声音,却清楚她是在与容挽说:“他近来心情一直不太好,里面坐。”
听罢,施知水的目光不自觉更冷了几分,在雨幕之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似的。
耳边又响起容挽的话——你所见到的,不一定真实。你所以为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施知水只觉得不屑。
真实?有什么意义?事实,谁又在意。
果真是自私的人啊,有仇必报,却还奢望别人不记仇。
想着,施知水不自觉冷然轻笑出声,也不知是要去哪里,只是跟着感觉、顺着道路往南走去。
一路上,施知水只听见雨声,也只感受到风的温度。即使是在人潮拥挤的红绿灯路口,也觉得内心意外很是安静,就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与自己无关的般。
雨势一直没减,渐渐天色便暗了下去。
施知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着些什么,甚至也没觉疲惫,只是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驻足,环顾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自己曾经的母校门口。
陆陆续续有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从马路对面的校门口出来,或独自一人,沉思着什么,或结伴而行,或与友争论着什么,或与恋人腻歪。
看着不同的人从自己身旁走过,施知水忽然觉得,仿佛自己在这里上学还只是昨天的事。
仿佛与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从校门出来的那个有着白色大胡子的、着一袭黑色正装的男人,是曾经教导自己的教授。
看着那个给他熟悉感的男人,施知水不自觉出了神,想到之前他的教授让他留下。
可他拒绝了。
若是当初听了教授的话,这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施知水忽然在心里有了这样的疑惑。
疑惑着,心里便突然生发出了遗憾。但却也只能遗憾,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虽是遗憾着,却越发觉得那个从马路对面看向自己的男人确实是自己的教授。
在施知水还在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马路对面的人已经抬起头来,朝他打了招呼。
见男人穿过马路朝自己走近,施知水才确定了——那确确实实是曾经教导自己的教授。
教授至他面前,与他打过照面,便问:“这次你回来,还回Q国么?”
“大概是不回了。”他浅笑回答。
“你留在这里蛮好的。”教授说。
他只浅笑着,轻一点头以表赞同。
“对了,我新认识个学生,与你同是Q国人。”教授说着,便伸手将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拉到身旁,与施知水介绍。
施知水将目光移到教授身旁的少女身上,那少女低低打着伞,使得他看不见她的脸。
“来,颜小姐。”教授说,“这位是你学长。”
闻言,施知水的心蓦地一颤,看着那压得低低的伞的目光不自觉有些发直。
那伞缓缓向后移去,伞下的面容慢慢露出,呈在施知水的视野里。
“你好,学长。”少女白皙的脸毫无表情,却泛着红润。就像初开的花蕾,让人想要凑近去细细嗅一嗅她独有的香味。
施知水没有凑近,回过神,只浅浅一笑,语气轻快地开口:“你好。”
不自觉间,雨势渐小,天空似乎也晴朗了不少。
黄昏之际,阳光却倔强地穿破了云层,为学院的街道笼上橘黄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