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始慢慢看清了我的另一些容颜，它们已被时间之手涂鸦上灰暗的色调。而当我仰头吻你时，你会在蓦然间看到，凋零过的花瓣死而复苏。

——《千夜叹息》

修安不相信缇雅的话，坚持眼见为实，要求放他离开荒原。

“先听我说完。”缇雅浅笑道，在修安的结界外踱步。“你应该知道，路西菲尔早已关闭地狱之门，想要召唤恶魔，首先要召唤路西菲尔。这需要用到黑暗仪式，和一些特殊的介质——还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原因么？”

“你——我是介质？！”修安有些语无伦次，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缇雅颔首垂眸，继续道：“我用你的鲜血和能量做了召唤仪式，向魔王路西菲尔借了一支军队，作为我的战士，来征服卡斯诺尔大陆，吞噬或奴役你们，精灵。”

“什么……”修安一头雾水地盯着缇雅，他彻底被弄糊涂了。

“现在，受仪式影响，你的本源能量已与黑暗相连。你未能被大陆内部的紊乱影响，因为你身在拥有独立能量的恶魔岛；而你可以在此建立强劲结界，是因为你的一半，已属于黑暗。修安.米里昂，让我来告诉你卡斯诺尔如今的形势吧，仔细听过之后，再决定你的立场。”缇雅幽声说着，停在修安面前，指尖轻触结界的光晕。

“卡斯诺尔大陆有近万名居民，精灵的繁殖速度比起人类和恶魔，相对缓慢，但目前为了促进‘归一’，精灵们去赫普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即便如此，真正有战斗力、也就是目前维兰.卡斯诺尔集中率领的战士只有一千五百名左右，暗夜族占了三分之二，当然，我现在提到的‘暗夜族’囊括了已经归附的赤焰和水泽精灵。这样，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你们光之一族的战士。”缇雅停顿片刻，看了看修安，仿佛再等待他的认同。

修安并未说话，只是抬起撘在腰间的双手，环抱在胸前，颇有耐心地望着她。

缇雅沉了口气，似乎有意抬高音量，浅笑道：“我有三千恶魔战士、鬼王贝西卜、堕天使阿斯蒙德和阿斯塔罗、天使梵卓，我还可以随意召唤魔兽——修安.米里昂，你认为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我不明白……”修安呢喃着，皱眉摇头，眼中已然充满困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召唤恶魔军挑起战争？那些天使呢？米凯尔……我见到过他，红头发的天使长……”

“他们完成任务就离开了。别想他们，看着我，修安.米里昂，仔细看清楚，我是谁。”缇雅前行一步，身体几乎贴上结界。她张开双臂，掌心没入金色光芒，结界瞬间产生剧烈震动，随即像脆弱的镜面，伴着轻灵的声音一块块崩裂消散。

修安的结界被摧毁了，基于缇雅强劲的能量，他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谨慎又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该怎么对你说呢……”缇雅呢喃自语，侧目望向残破的石柱。她想利用修安的力量，但这位个人权利意识浓厚的光之精灵，可不会像柏莎那样，为了活下去而去加入她的阵营。修安并不希望维兰获取极权，所以，用死亡威胁，或者将苍穹密令的实情告诉修安，都不是可行之计。

若是按照缇雅对大陆所说的谎言来向修安解释，他必然会信以为真，也定将站在精灵的阵营，选择对抗她，却不会带领光之一族的战士“归一”，不仅如此，缇雅更相信，在战争的过程中，修安亦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维兰走向唯一王座。

真是麻烦呢。缇雅思索着。她暂时不能放走修安，直到他能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一些事……总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再仔细想一想……

缇雅垂眸静思，缓缓在原地转了一圈，嘴角漾起一丝浅笑。

“想让菲希尔回来么，修安？”她抬起眼帘，眸子里闪着魅惑幽光。

“菲希尔……”修安呢喃着，脸上显出悲戚的神情。“不可能的。她的身体和能量都已彻底毁灭，即使神明都无法让她重生，别想用这种方式欺骗利用我！”

缇雅摇头笑了笑，轻声道：“为了消灭妖魔，元素精灵王让我吸收了大陆所有天使契约者献出的双翼能量，这件事你还记得，对么？”

修安目光深暗，以沉默表示认同。

“这其中，也包括菲希尔的能量双翼，蕴含着她作为天使时的记忆和意识。”缇雅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想说你可以把菲希尔的能量分离出来，随便找个什么身体塞进去，就算是让她复活了——”修安有些哽咽，没能说下去。他仰头望向只属于恶魔岛的漆黑夜空，眼中流淌着思念的痛苦，泪光闪烁。

“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我可以复原她的样貌，虽然她醒来后，或许不会记得你，但她依然是菲希尔——如此，你也不渴望么？”缇雅语气亲切，非常认真地望着他。

“什么……合适的身体？”修安的眸子闪闪发亮。

“和菲希尔同期的堕天使。”缇雅沉声道。

修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追随萨麦尔的七名战士里，有一位名叫艾米丽的堕天使，是最合适、不，是唯一合适的人选。”缇雅说着，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继续道：“我先去努力尝试吧。菲希尔的‘命运’，就掌握在我手里了。”她说完，翩然转身，迈步前行。

修安快步跟随，没走几步就被黑魔法阵无形的能量弹了回去。

“你想要我怎么做！”修安终于说出她希望听到的话。

缇雅停下来，笑了笑，翩然转身。

“暂时安静地待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她顿了一下，缓步走回他面前，低声说：“你可以贡献一些新鲜血液，作为前期的报酬。”

“要我的血？”修安紧盯她的双眸，思索片刻后皱眉道：“你要用我的血去喂那些丑陋的生物？”

“你比看上去要聪明一些。”缇雅微笑轻语。

“究竟发生了什么……”修安又绕回之前的困惑，缇雅一直未说明她挑起战争的原因。

“为了生存。为了理想。”缇雅看出修安的困惑，但并不想给予他想尽的解答。“卡斯诺尔大陆还有另一个敌人。萨麦尔。他已夺回黑翼，拥有了近似路西菲尔的强大力量。他身边，还有七位忠实的追随者。很像魔王和地狱七君，不是么？他为了理想而努力，而我，是为了……生存。”

缇雅叹了口气，继续道：“修安.米里昂，卡斯诺尔大陆的未来，不在任何人掌控之中。光之一族的未来，也不由你决定。如今，你能决定的，只有菲希尔的‘命运’。”

修安盯着她，眼中有几分愠怒，但很快归于平静，缓缓垂下眼帘，紧接着又低下头。

缇雅取出狩猎之弓，瞬间将其唤至终级觉醒状态。一道银光闪过，修安被迫睁开眼睛。他从未见过狩猎之弓此种形态，这冰冷锋利的刀刃让他脚底直冒寒气。

“别担心。我只是，用它来装盛你的血液。可以保鲜。”缇雅说完，微笑地用长刀划开修安手臂的皮肤，将冰凉的刀刃按在伤口上，吸取他温热的血液。

狩猎之弓第一次化为长刀的夜晚，缇雅在博纳莱斯悬山斩杀了瑞米尔复苏的千名人类战士，彼时，她便得知终极状态的狩猎之弓可吸取鲜血和灵魂，不过那时她未能把持住，把长刀盛载的血液灵魂全都吸进了自己体内。

如今，她很有分寸，在保证修安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前提下，用狩猎之弓装盛了他的新鲜血液后，迅速离开荒原，前往客莱族的地下世界。

恶魔们的效率还真让人惊讶，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已将精灵的地下世界拓展改造成黑色宫殿，阴冷潮湿，处处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梵卓也被鬼王叫来了，他们已经奉献出一些自己的血液了。缇雅回来后，又立即把修安的血混合了自己的少量鲜血，分给了之前未能得食的恶魔。

“感觉是在养一些嗜血的宠物……”缇雅轻叹道，看着一个个恶魔露出满足的神情，有些反感，遂离开他们的黑暗宫殿，返回地面。

贝西卜和梵卓随她离开，让两位堕天使留在地下看管恶魔。

缇雅站在阳光下，迎着微风，凝眉垂眸，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快要恢复了……”她呢喃着，缓缓抬起眼帘，转身望向贝西卜和梵卓。“最迟今晚，大陆就可以回归常态了。”她说完，露出一丝欣慰浅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梵卓已经告诉我了，真正的苍穹密令。”贝西卜幽声道，目光中流淌着几分敬佩之意。

缇雅有些惊讶。她觉得梵卓这么做，似乎有些冒险了。与贝西卜结盟全靠一个由柏莎支撑的谎言，若哪天柏莎动摇了，信任就会彻底崩塌。鬼王是她掌控恶魔军的关键，柏莎又是维系鬼王的关键，事情复杂了……也罢，就算不告诉贝西卜苍穹密令的真相，柏莎的动摇亦会造成同样的结果。

既然梵卓信心十足，缇雅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她给恶魔军下一些奇怪的命令，也不必头疼如何向贝西卜解释了。但鬼王是否会怜惜恶魔的生命呢，毕竟，他在地狱恶魔中的影响和声誉，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仁慈和公平。

但现在，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伊莎蕾斯回来了，这已足够。缇雅.圣.里格是他的契约之主，她肩负起清除战神诅咒的责任，她发动反叛之战的真正理由让他敬佩，如此，他更会全力以赴。

缇雅从贝西卜眼中看到坚定的支持。

这就是梵卓想要的结果吧。

谢谢你，梵卓。

她望向梵卓，展露温柔笑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