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是那么短暂，犹如隔墙攀缘的树藤。你奔跑而狂野地从森林中呼吸到了什么？最原始的旋律，早已震撼过你少年时的耳朵。

——《卡斯诺尔的诗人》

缇雅急速回到海岸另一侧的神明领地时，天使们激战正酣。萨麦尔和他的战士们聚在一起，以旁观者的姿态“观赏”半空中绚丽的景象，因激动而面色红润的堕天使还不时地发出由衷的赞叹。

与梵卓对战的，是两位金发白肤的天使，形貌精致完美，神情冷漠，其中有一位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缇雅很快想起来，那是最初破坏她在人界深林城堡、追杀梵卓、又被嘉蒂丝用奇怪咒符赶走的天使。

缇雅曾因此佩服过绿精灵一段时间，但后来她知道，那个咒符只是个简单的把戏，利用魔法将天使强行推入一个迷幻空间，但很快，天使会突破咒语，继续他们的使命。

那天若非嘉蒂丝及时带维兰和梵卓回归卡斯诺尔大陆，这位强大的天界战士一定会回来，继续破坏公主美丽的城堡。

缇雅无法判断两位天界来客的具体身份、炽天使或普通战士，但任何人都能通过此刻的情况分辨出，梵卓明显处于劣势。

“这次执行苍穹密令的战士阵容，真让人意外。”萨麦尔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神情专注的缇雅蓦然回过神，斜睨着他，微皱秀眉。

“加百列和拉结尔，听过他们的名号么？”萨麦尔转过头，凝望着她粉润的脸颊问道。

“加百列……我想起来了，他曾出现在贝西卜的‘恐惧之源’……”缇雅断断续续地说着，举目望向半空中的光芒闪耀的身影。

“蓝色战服，挂着月牙项链的那个就是他。”萨麦尔提示道。

“没错，是他……我们见过，在人界的深林城堡。”缇雅说着，轻声叹了口气。那位身着浅蓝色战服，带着与其他天使不同的月牙形项链的天使，正是最初追击梵卓的人。

“加百列，天界最冷酷的战士，参与并成功实现过多次‘苍穹密令’，对于处决同胞，毫不留情，但却为了拯救一批愚蠢的人类而公然反对主神的意志，结果被贬去炽天使的身份，成为下级战斗天使。”萨麦尔语气平静地讲述着。

缇雅望向萨麦尔，目光中闪烁着讶异和勃然而生的期待。加百列的故事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她还想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事迹，但萨麦尔却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向另一位天界来客。

“那位穿着灰白长袍的是拉结尔，被称为‘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主神派加百列执行苍穹密令，我还可以理解，但拉结尔也在其中——”萨麦尔欲言又止，目光中显出几许困惑。

“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缇雅呢喃自语，斜睨着萨麦尔，等待他继续讲述。

“这个少言寡语的家伙主动舍弃炽天使位格，放下他的剑，钻进藏书室写历史，研究奇特的秘术。而主神，不但尊重拉结尔的选择，并应允他成为天界藏书室的掌管者，默许了他的隐居行为。”萨麦尔讲解着，眼中仍凝聚着无法散尽的困惑，这种情形在他身上实在罕见。

“这对拥有炽天使力量，却没有炽天使身份的怪异组合，再加上米凯尔——看来主神对卡斯诺尔大陆的喜爱非同一般呢。”缇雅感慨着，望向半空中激战的天使。

“你说什么？”萨麦尔的声音突然升高，语气严肃中带有紧张。

缇雅回望萨麦尔，专注地盯着他的眸子，目光中逐渐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没能感应到他……不久前，他就站在神明领地的边缘……真让你说准了，我所熟悉的天界贵客已抵达精灵大陆，不止是加百列，还有，米凯尔。”缇雅缓声道出她本以为萨麦尔早已知晓的事实。

萨麦尔转过头，垂下眼帘，眉宇间流淌着复杂而难以言明的情感。

或许他正在回忆，缇雅想。是米凯尔夺去他的炽天使之心，将他击败。米凯尔是他的梦魇，就算不愿承认，他也永远无法忘却。

“他去契约之殿了。”缇雅仰望着萨麦尔，柔声轻语。萨麦尔依然垂着眼帘，沉默的容颜竟让她觉得有些酸楚。

天色微亮，缇雅想起米凯尔的嘱咐，抬手向半空中打出一个能量强劲的冥煜，耀眼的白光冲开了剑刃相交的几位战士，缇雅随即乘风直上，将梵卓挡在身后。

“缇雅——”梵卓呼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劝她置身事外。

“先听我说完。”缇雅略微侧目，她知道梵卓想说什么，但在此之间，她必须向两位金发飞扬的战士转达米凯尔的嘱咐。

“加百列，还有，拉结尔。”缇雅语气恭敬地唤出两位天使的名号，温和的目光中显露着威严与力量。“米凯尔托我转告二位，请在天亮前抵达位于大陆北方艾茵莫卡悬山的契约之殿。”

“我说过，米凯尔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忘不了他的‘礼仪’，信了吗？”加百列斜睨着拉结尔，冰冷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屑。

拉结尔垂眸浅笑，以沉默表示认同。他看起来比冷冰冰的加百列和蔼许多。不过，萨麦尔所讲述的故事已令缇雅对天使的产生了并不单一的看法，神的战士绝非都如传闻中那样，只会机械地听从命令。

“走吧，拉结尔。”加百列的声音与他的脸庞一样冰冷，但两者却都蕴含着几分女性化的柔美。

拉结尔始终没有说话，他保持着清浅的笑容，转身挥动白色羽翼，准备出发。

加百列并未立即转身，他优雅立于半空，华丽纯净的天使之翼自然地垂在身后，洁白色彩交融着他身上的浅蓝淡金，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缇雅盯着他挂在胸前的月牙长项链，而加百列则注视着她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孔。

“真美。”缇雅和加百列竟发出相同的赞叹，两人也颇感意外，交错的目光几经移动，终于汇集到一起。

加百列记起了缇雅，她是那位勇敢保护梵卓的人类公主。然而，这真的是她么？尽管她的脸庞更加精致，但身上却没有他所熟悉的人类气息。

比起天使同胞，加百列始终喜爱并赞赏人类，这也正是他在公然反对主神的命令之后，只是受到剥夺炽天使位格的处分，却依然受主神器重的原因。加百列的出发点永远是对人类的支持，而人类，亦是主神不能舍弃和忽视的子民。

在人界，民众对大天使加百列的认可和呼声，是所有天使中最高的。而加百列亦在被取消炽天使位格后，果断摘下“十字祝福”，换上人界民众放在祭坛上献给他的月牙项链，以表示他对人类的喜爱。

当然，加百列也不免偏心。他更喜欢容貌美丽的人类，他会记住自己见过的每一张漂亮脸庞。而今，当他凝望着缇雅，从记忆里搜寻出许久前印刻其中的影像，不由地发出赞叹。她的确比初见时更美了。

在那次追击梵卓的行动中，加百列不小心被精灵的魔法赶到迷幻空间，突破咒语后，又立即被天界召回。后来，他曾再次造访幽谧的深林城堡，却不见美丽公主的身影。

加百列并未料想过会在卡斯诺尔大陆与她重逢，若非他用心记住缇雅的样子，知道初见时她是一个人类女子，加百列绝不会有如此闲心仔细打量她。如今，她的气息十分怪异，令人厌烦又迷恋。她刚才运用了地狱的黑暗魔法，但她看上去又不是一个纯粹的恶魔。

“你是什么？”加百列禁不住轻声问道。

“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缇雅.圣.里格。”她平静回答。“人类，我出生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顿了一下，补充道。

加百列没有说话，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冰冷的脸上竟缓缓显出一丝动人的微笑。

“再会，人类。”加百列微笑着，转身舒展双翼，和拉结尔飞往逐渐升起的晨光中。

缇雅落回地面，梵卓紧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到了米凯尔？”

“为什么你们都没能感应到他的气息？他明明那样强大——”缇雅停在萨麦尔面前，想让他继续解释。

“他是米凯尔。”萨麦尔简单回应着，语气里有几分不屑，却也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敬畏。

“米凯尔可以屏蔽除过主神外所有人对他的感应。米凯尔的出现代表着主神的意志，而他参与的任务则是最高级别的‘苍穹密令’。”梵卓做了较为详细的解释，他的语气中，只有敬畏。

“所以，米凯尔当初将我送入卡斯诺尔大陆，也是主神的意志……”缇雅幽声自语，目光有些茫然。

“或许，你也是‘苍穹密令’的一部分。可能还包括我，和更多意料之外的人。”萨麦尔缓步走到缇雅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脖颈，这个举动，让她一瞬间又想到了米凯尔，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缇雅，如果我们不属于‘苍穹密令’的任务内容，记住，一定要置身事外。任何干预苍穹密令的有争，都是与主神的对抗——没有胜算。”萨麦尔说着，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