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不容置疑，我正站在火山口。旧时光翩然离去，新时光涉及了一些英雄的死亡，当你未降临，我已熄灭烛光。

——《瑞米尔手记》

贝西卜离开卡斯诺尔大陆的愿望成为泡影，他从维兰眼中看到不可动摇的坚决和击败强敌建立王权的理想，他知道，暗夜精灵将会牢牢握住一切可以为之利用的棋子，无论是恶魔，还是天使。

维兰非常简要地向鬼王介绍了梵卓的情况——堕天后成为精灵契约者，当大陆遭遇危机时，归还他的力量，以天使身份保护精灵界。

紧接着，维兰又迅速向嘉蒂丝、塔鲁和梵卓讲述了大陆之西的隐秘真相，包括神兽丛林的经历，弑杀玛尔斯的过程以及缇雅如今的状况。

嘉蒂丝和塔鲁听完之后面面相觑，似乎觉得维兰的讲述是天方夜谭，让人难以置信。

梵卓也不由地皱起眉头，他再次听到“缇雅”这个名字，虽然大陆之西隐藏着神明的宝物，被神明标记的事实让他大为惊讶，但梵卓显然对“缇雅”兴趣更浓，并坚信自己来到卡斯诺尔大陆后的经历绝非维兰所讲的那般简单、平静。

“这么说，缇雅和萨麦尔并没有被封印，而是暂时停留在神明领地，他们还会入侵精灵界的，对么？”嘉蒂丝握住维兰的手臂，神色紧张：“我哥哥他——”

维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琉卡的真实情况告诉嘉蒂丝。作为琉卡的亲人，嘉蒂丝有权知道真相。

维兰垂眸轻叹，简要讲述了琉卡重生的真相，以及他毁灭神明遗物的使命和最终留在大陆之西的原因。

“哥哥……”嘉蒂丝听完，眼圈微红地蹑喏着，额头抵在维兰坚实的胸膛上。

“维兰，天明之际，妖魔会暂时隐匿踪迹，我希望可以去往西方之地，见一下我曾经的同伴，萨麦尔。”梵卓沉声说道，威严的目光不容抗拒。

维兰盯着他墨紫色的眼眸，唇角微微上扬，浮起清浅笑意，缓声道：“一个人的旅程太寂寞，而且容易迷路。我来当你的向导吧。”

“维兰！你又要离开么？”嘉蒂丝紧抓他的手臂，刚刚散尽泪光的双目又变得潮湿朦胧。

“经过今夜一战，妖魔见识到我们的实力，不会轻举妄动，你们好好待在封印里，等我回来。神明领地虽然遥远，但我可以乘风而行，梵卓也有天使之翼，速度很快，在一天之内往返并非难事。不用担心，只要梵卓打算处理的事情顺利完成，我们即刻启程，返回封印。”维兰温柔笑语，轻轻拍了一下绿精灵的脸颊。

杵在一旁的阿斯蒙德见维兰和梵卓准备西行，颇为担忧地凑在贝西卜耳边低语：“我们怎么办？”

未等贝西卜回答，维兰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很抱歉，鬼王。我暂时不能让你们离开卡斯诺尔大陆，但你们可以在圣月封印外的任何区域自由活动——怎么样，如此宽松的条件，还满意么？”

“封印外到处潜伏着妖魔，你是想让那些妖魔把我们吃掉吧？”阿斯蒙德斜睨着维兰，愤然地说道。

“阿斯蒙德，作为地狱七君的成员之一，你就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么？如果你们能斩杀一些妖魔，我非常愿意对你们说声‘谢谢’。”维兰态度和善，语气也十分诚恳。

“你——”阿斯蒙德被维兰噎得说不出话，瞪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身旁脸色苍白的贝西卜，露出无奈与求助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们就借此机会，好好参观一下美丽的精灵世界。”贝西卜欣然接受维兰的建议，神色坦然。

“鬼王大人！”阿斯塔罗焦急地吼道，刚想发表言论，却撞上贝西卜凌厉的目光，一时难以言语，脸颊涨的通红。

维兰望向贝西卜，两人相视而笑，虽然笑容中饱含的情感差异很大，但总算暂时达成一致。

众人继续在封印外徘徊，妖魔并未再次出现，夜空之下万籁俱寂。天明时分，维兰将几位精灵送入封印，便和梵卓前往神明领地。

重获炽天使力量的梵卓今非昔比，凭借巨大的白色羽翼疾速飞翔，维兰想要与他齐头并进已然感觉有些吃力，很快便被落下一段距离。而此刻，浩海之西的缇雅正向众人宣告，有两位访客即将到来。

“亚纳尔么？这气息还真是令人怀念。”萨麦尔引颈垂眸，嗅着空气中飘荡的一缕清香，浅笑低吟。

缇雅斜睨着萨麦尔，唇边的笑容显出些许忧虑。随着梵卓和维兰逐渐靠近，缇雅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他们的心理波动，体会到梵卓的迷茫、维兰的渴望。

梵卓的能量气息不同以往，缇雅在记忆中寻找相似点时突然想起她与梵卓在深林城堡外的初遇。

没错，此刻她所感应到的梵卓与彼时无异，只是更加强大和坚硬。如今的梵卓，已是一位完整的炽天使，除了他那昭示遗失记忆的迷茫内心。旁观的知情人并未告诉梵卓往昔的经历，此番前来，他应是为了寻回真实的记忆，至于维兰……

缇雅在感应维兰的能量气息和心理波动时，不由地皱起眉。这个桀骜不驯，冷漠脆弱又冲动热情的男子，经历残酷的现实拷打，在心底竖起一道道屏障。

西行之途，他鼓起勇气，努力推翻内心的屏障，释放压抑的情感，缇雅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被热情包裹，他的血液灵魂不再犹豫，被坚定的信念填充。而今，此般感受更甚于以往，竟让缇雅察觉到一丝不安。

维兰似乎参透或是悟出了某些道理，在他完全推翻由自己建立起的内心屏障时，他便彻底战胜了自己，那种痛苦矛盾、纠结挣扎的情感正式退出他的意识，这也是成为真正王者必经的炼狱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如今的维兰.卡斯诺尔已足够强大，一步一步积聚着领袖的素质，然而缇雅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却不免忧伤。改变，带给她别离的痛楚，缇雅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她会非常怀念城堡里的那位骑士。

“准备迎接我们的贵客吧。”萨麦尔说着，走到缇雅身旁，迎着阳光，微合眼帘。琉卡和几位堕天使也缓步聚拢在两人周围，举目远眺。

空气里充盈着温暖阳光穿梭于微隙的芬芳，舒倘、漫长。阳光下，是纤绝的尘陌，呢喃着神灵秘语，包裹着深不可测，冷峻而飘逸的影。暗粉正浓的清香，弥散四溢。

圣洁美丽的炽天使和英姿飒爽的暗夜精灵优雅降临，轻盈的身姿，轻盈的笑容，连足尖踩在草丛上的声音，也是轻盈而不露痕迹。

待乔休尔和几位堕天使惊讶地唤出“亚纳尔”的名号之后，萨麦尔才不慌不忙地睁开眼睛，望向梵卓沉静的容颜，低声道：“好久不见，我的兄弟。”

“萨麦尔。”梵卓语气平和，态度也十分友好。他的目光在萨麦尔眉宇间停留片刻，继而依次掠过众人神情各异的脸庞。

“乔休尔、艾米丽……你们也在这里？”梵卓清晰记起眼前几位天使的名字。

“您竟还记得我，亚、亚纳尔大人。”艾米丽激动地望着梵卓，舌头差点打成卷。

梵卓冲她颔首浅笑，无意间从眼角的余光瞥到神情愉悦的维兰.卡斯诺尔。他的眼神非常集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眼中唯一的影子。

梵卓望着维兰眸子中那温柔清浅的金色光芒，缓缓将目光转向静立在人群中的美丽女子。梵卓从她蕴藏温柔笑意的眼神中猜测到，自己应与这位女子拥有一些非同寻常的交集，她，一定就是维兰口中那位以恶魔血液融合了神明力量的缇雅.圣.里格。

“缇雅。”梵卓非常自然地呼唤道，尽管语气里少了几分重获双翼之前的深情，却依然显出旧识般的亲切。

维兰以为他恢复了记忆，不由地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他。

缇雅并未以声音回应梵卓，只是颔首微笑，目光悠然地在他脸上游移，继而落在维兰紧绷的严肃唇角，垂眸轻叹。

她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吸引得维兰不由地皱起眉头，缇雅缓缓抬起眼帘，凝视他清冷的眸子，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浅笑。

维兰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目光依然聚焦在缇雅脸上，语气低沉地说道：“梵卓，萨麦尔近在眼前，速战速决吧。”

“是这样……”萨麦尔若有所思地呢喃，向前走了两步，神情专注地盯着梵卓，缓缓抬起手，指尖友好地轻触他的额头，浅笑道：“看来，你脑子里的记忆不是很清晰，而我们正义的暗夜精灵也没有充足的耐心给你讲故事——不过，你已重获炽天使的力量，某些记忆于你而言，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听到萨麦尔话，维兰并未加以阻拦或辩解，他甚至认为萨麦尔言之在理。

的确，梵卓本已选择接受融合、以炽天使身份保护大陆的命运，即使如今他记起所有，命运亦无法更改，因此，失去某些记忆也并非是坏事，只是梵卓比他料想中更渴望去追寻真相。

维兰明白，梵卓来见萨麦尔是为了寻回记忆，当然，聪明的暗夜王子也不曾忘记自己的目的，除了多看几眼自己思念的缇雅公主，他还需亲自证实，鬼王军的几名成员，是否都已投靠萨麦尔。

目前看来，事实如此，维兰看到那些堕天使毕恭毕敬的神态，不久前阿斯塔罗的话隐隐回荡在耳边。

“那些可耻的叛徒！就因为路西菲尔赦免了萨麦尔，那些没有骨气的败类全部投靠了萨麦尔，要助他实现开拓领地，建立王权的理想！”

建立王权。没错，萨麦尔来到卡斯诺尔大陆最初的理想不就是为了征服和开拓么？如今路西菲尔赦免并认可了有毒的光辉使者，他又怎会轻易放弃曾经的理想？

理想。维兰轻笑，目光温和地笼罩着缇雅。

萨麦尔的理想注定会在这片属于精灵的大陆上破碎，维兰是如此坚信，他相信自己，相信精灵战士，相信眼前的女子。维兰知道，在他彻底推倒自己内心的屏障之际，正是对她重构信任的时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