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赫的付出,很快就得到了斗宇叶的回报。
东丞相斗如成也当真是疼惜女儿,早朝的时候便朝楚穆王禀报柴禾房暴毙两命的邪乎事。
卢南生被雷劈死,樊霓依却毫发无伤;
林管事被雷劈得只有脑袋呈焦黑状,但是还可以清楚看清林管事那张脸,至于脖子一下连皮带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架。
这两件命案是耸人听闻的,而且就发生在楚宫。
楚穆王对于这种天生异象向来不敢在朝堂上发表什么言论,只是私下命中丞相屈巫去御花园。
“屈爱卿,你怎么看这异象?”
屈巫手指掐算了会,随后从身上取出“七彩流云卦”,但见卦象上红色浮云直指西北方向,于是跪下对楚穆王说:“禀君上,依微臣推算,此卦乃是吉中带凶、凶中存吉之象。想那卢南生和林管事都是子时出生,均是半水半火之命,上天取二人之命,乃是为我大楚开拔索祭。”
“爱卿起来说话。”楚穆王躬身伸手扶起屈巫,指着一旁的石凳子说:“坐。”
屈巫叩了个恩坐下解释说:“红云针直向西边,则代表此次君上亲征郑国必定一举拿下,这是吉。然福祸相依,此次平定郑国却又有血光之灾,上天必降祸王室,因此微臣才说是吉中带凶。”
楚穆王对屈巫的直言不讳早就习惯了,他原本就是一个好战又猜疑心大的人,想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屈巫就跟在他身边献言献策,连逼死楚成王自己夺位的计策也是屈巫出的。后来登基后,他一心担心自己弑父夺位之事败露,对屈巫动过杀心。犹豫了几次,终究不忍。终有一次屈巫直言顶撞,楚穆王恼羞成怒借故要杀了他,谁知毒酒刚备下还没送上来,屈巫就含泪跪倒在地说杀他屈巫一个人容易,却会凉了所有衷心伺主的人心,并陈情自己无妻无子地效忠王室乃是天命使然。
楚穆王分析了下屈巫说的话倒也是合情合理,于是不忍心杀他,从此便有什么大事都找他屈巫商量,并且不顾中书令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采纳了屈巫的建议,在朝中设立了东西南北中五个丞相,将兵权分散开来彼此相互掣肘。
所以,对屈巫一向直来直往说的话,楚穆王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听了进去。
“爱卿可知道王室会发生什么灾难?”
“恕微臣愚笨,微臣当初师从师父,师父只教了我兵法和卦象,对于星相和欲知的学问,都传给了我师兄符尊。”
“可惜了,若能找到你师兄,那孤王逐鹿中原称霸天下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
“是啊,微臣自跟随在君上左右后,就一直派人四处查找师兄,到现在依旧音信全无,大概已经仙逝了。”
楚穆王见屈巫谈及符尊,表情悲伤了许多,于是一手轻拍着他的手背说:“无碍,孤王有爱卿也一样能踏平中原。你且跟孤王说说,这吉中带凶可有解法?”
“这就是微臣要向君上说的第二个卦象,否极泰来,虽祸至,福却如影相随。微臣算准这百年一现的勤王星罩星已经出现,她将入主我大楚王室兴我大楚宏图霸业!”
“勤王星罩星?”
“是的君上,此星自出身时便克死父母亲人,长大后便会克死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
“爱卿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屈巫摇了摇头回答:“微臣数日前见罩星暗淡,想来此人正在某处遭受磨练。”
屈巫见楚穆王原本高兴的脸一下子又因听了不知道罩星人在何处而拧眉,便接着安抚道:“微臣虽不知罩星现在何处,但微臣可以确定此人必是人见人爱之人!”
“人见人爱?”
“王室后宫之主,该是倾城之色!”
楚穆王听罢似有所悟地点头沉思了片刻又问:“依爱卿之见,孤王何时出征才是吉日?”
屈巫手捧着“七彩流云卦”再次卜了个卦,又掐指推算了推算,良久喜笑颜开地说:“君上,两个月后十六正是吉日。”
“正和孤王心意。”楚穆王拍手笑着说:“炎热之际,想那郑国定还沉浸在狂妄自大之中,孤王此去必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二人正谈得高兴,王大监过来禀报:“启禀君上,斗丞相求见。”
屈巫知趣地退下,斗如成被王大监带到楚穆王面前。
“斗爱卿这么着急见孤王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斗如成知道自己打扰了楚穆王和屈巫的谈话,吓得赶紧磕头说:“君上恕罪,微臣只是有件小事做不了主,想请君上恩准。”
“起来说话。”
楚穆王是个尚武之人,对斗如成这样的文官向来不看好,要知道斗氏祖先百年前可是凭借武功谋略替楚国打下了不少江山,可如今斗氏在朝中居然扮演了文官的角色,特别是到了斗如成这,更是胆小、懦弱,因此向来对斗如成都没有什么好语气。
“谢君上。”斗如成自然知道自己在楚穆王心中的份量,但是既然答应了女儿,他就是豁出去老脸也要把事情办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君上,那樊霓依一个女子待在柴禾房终是不便,微臣斗胆恳请君上将她安排她处,以免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万一太子体内的毒还没清除干净可如何是好?”
“这个樊霓依果真不是常人啊,换了太子的血还能活下来不说,还能叫你们东西两个丞相挂怀,真是不简单啊。”
“微臣惶恐,请君上明鉴。”斗如成察言观色,吓得赶紧跪下。
楚穆王大手冲王大监一挥说:“去,把这个樊霓依带来,孤王倒是想见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能叫我大楚两个丞相都关注。”
王大监领命,很快就带来樊霓依。
樊霓依在柴禾房干着活,没有了林管事和卢南生两个人,她觉得自己干活也轻松多了。
王大监见到樊霓依的面孔时,掩着鼻子训了句:“混账东西,不知道自己如此丑陋,还敢以面目示人!”
樊霓依自从被雷再度劈伤后,脸上越发的毁容,她早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见王大监如此蛮横,心里一气回应他:“总好过那些阴阳部分的人吧?”
王大监气急败坏,说了句:“去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几个小太监上前就摁着樊霓依,扬起手掌来就打在樊霓依完好的这半边脸,清脆的响声声声入耳,叫人看着都心疼。
车轮式地轮番殴打,樊霓依的脸部立刻就红肿了起来,参差不齐的手掌印纵横交错着。
樊霓依嘴角溢出血来,却努力睁园了双眼怒视着王大监,这半边红脸半边黑脸的尊容,看得王大监心里有点发毛,找了个台阶说:“好了,要不是君上召见,我今个儿就带你去尝尝后宫的刑罚,带走吧。”
几个小太监像押着犯人,左右各一个从背后抓着樊霓依的手臂说:“快走,再不老实,有你苦头吃的!”
樊霓依挣扎不了,感觉自己就像是种庄稼的犁耙,被人从后面推着往前走。
“你就是樊霓依?”
楚穆王和斗如成正品着茶,见樊霓依被王大监带来还戴着一块面纱站着却不说话,好奇地问:“果然不是寻常人,见到孤王竟敢不行礼!”
樊霓依受王大监的殴打,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见楚穆王又说这话,一手利索地扯下面纱。
“君上,小心!”王大监慌忙叫出声来,他没想到樊霓依竟是如此不要命的人,竟敢惊吓楚穆王,幸好自己就站在楚穆王身后,楚穆王才没有被吓倒在地。
“来人,把樊霓依拉出去斩了!”
“且慢!”楚穆王整理了下仪表拦住了王大监,又问樊霓依:“樊霓依,你可知冒犯孤王乃是死罪?”
“今日我只求一死,再也不苟活在一个没有公理的地方!”
好战的人,总有征服**。
楚穆王也是。
他对樊霓依视死如归的态度开始有点兴致,多少年了,还真没人敢在他面前冒犯龙颜,何况是一个奇丑的年轻女子。
“这倒是有趣了,来,坐下,孤王倒是想听听你都有什么要说的。如果说的好,说的有道理,孤王有赏。要是没有,孤王定叫你尝尽苦头!”
樊霓依就像一只记仇的猎狗,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大监说:“君上都赐坐了,你还不过来给我移座?”
“你?!”
楚穆王笑着对王大监点了下头,王大监气鼓鼓极不情愿地挪步过去给樊霓依移了座位。
“等等,”樊霓依仍旧不依不饶:“还没奉茶呢!”
王大监气得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了,却又只能照做,心里暗自后悔在柴禾房的时候没亲手掌掴她两巴掌。
“君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我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那我就放肆大胆说了。”
樊霓依一口喝光了茶示意王大监继续满杯,赞了句“好茶”后接着说:“大楚是君上的大楚,也是百姓的大楚,君上四处征兵,弄得百姓民不聊生,许多年轻的能跑的就都跑了,剩下家中的老弱依无靠食无粮,只能出来行乞,行乞不到的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做些丧尽天良的事,君上宏图大业自是没错,只是不知道君上有没有想过,若大楚没有了自己的百姓,就算君上平定了中原,也不过是替别人养孩子。”
樊霓依对斗如成的表情暗示不理不睬,依旧面无惧色地喝着杯茶水继续说:“我听说君上三次攻打郑国都吃了亏,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民心背道而驰......”
“混账东西!”楚穆王怒不可遏地推翻了茶盘,大声呵斥着樊霓依说:“孤王此次御驾亲征,必拿下小小的郑国,你且等着孤王凯旋回来拿你的人头几天!”
斗如成和王大监吓得立刻趴在地上,楚穆王甩了下衣袖走人说:“让她好好在柴禾房待着,孤王要她活得好好的等着孤王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