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里的人此时绝没有还在睡眠的,枪声早把他们惊起,但是没有一家敢开灯,胆大一些的扒在窗口上向外瞧,胆小的,便躲在被窝里抖。有孩子的啼器声从楼上传来,开始只是一家,后来连成了几家。
孩子的哭声,使陆天宇和项世敏在院中呆立了片刻,项世敏仔细端详着楼的左右两端,虽然处在黑暗中,但仍可以看出这栋楼的左右两端似乎是和院墙连贴在一起的,没有可以绕过去的通道,很显然,这里是一条死路。项世敏黯然道,“看来,这里面的确没有路。”
陆天宇丢了空枪,从墙边抄起一根拖把,说,“最后一搏吧!”用脚踩掉拖把头,将一根长杆交到项世敏的手里,项世敏接过长杆,抖了抖,说,“合适,那么你呢?你用什么?”
“我……”陆天宇的目光在四处寻觅着,他没有发现第二根拖把,甚至连只扫帚也没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日本兵从院门外冲了进来,枪端的刺刀闪着冷酷而残忍的寒光。进来的日本兵共有五人,他们是在确认了对方已经没有子弹后,才毫无顾忌地冲进来,他们看到赤手空拳的陆天宇,也看到了项世敏手里的长棍,突然叽哇怪叫着笑起来,笑得很是得意,把脸上的五官都笑得扭曲了位置,笑过之后,他们挺着刺刀迅速逼了过来,在距两人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其中一个日本兵把头向另外四个甩了甩,那四个心领神会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个日本兵把下额一翘,刺刀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陆天宇明白了日本兵的意思,冷冷一笑,推开了项世敏,空着双手,向前迈出了一步,日本兵哇地一声喊,把枪一晃,猛地向陆天宇前胸刺来,陆天宇一侧身,欲躲枪刺,然而枪刺突然一收,转而斜向陆天宇的胁下扎来,陆天宇急一拧身,向旁边一纵,躲过了这一刺,这个日本兵娴熟的刺刀格斗技术,也着实令陆天宇暗暗吃惊,他不敢大意,聚起精神和日本兵缠斗,突然,他的脚下碰到了一个物件,他并没有机会去看,因为日本兵紧跟来的一刺已到近前,他猛一抬脚,将那物件挑起甩向日本兵的脑袋,日本兵正全神贯注于枪刺刺出的方位,猛然看到有一物飞来,一惊之下,急忙侧身歪头,去躲飞来的东西,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手里的枪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一拉,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正又撞上一只顶来的脚,霎时,剧痛在一瞬间麻木了他全身的神经,待他略一缓神,却发现手里的枪不怎地已经攥在了对方手里,他还未来得及惊慌,就看到枪上的刺刀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那个飞起的物件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很难听的响声,是一只洗衣服的木盆,同时和木盆跌落在地的,是日本兵仍在抽搐的尸体。
退在后面的四个日本兵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怪叫着一起冲了上来,没有先后,四柄刺刀齐齐地刺出,陆天宇挺枪迎上去,项世敏也抡起棍子迎上去,六个人便在院子里展开了一场殊死肉搏。
持枪在手的陆天宇很自信地以一条枪压住了日本兵的三条枪,而项世敏则用长棍和一名日本兵缠斗在一起。几个照面晃过,项世敏就感到力不从心了,他没有经过白刃战训练,更不懂得怎样去舞那条棍子,在日本兵几个突刺下的紧逼下,便慌了神,刺刀再刺来时,项世敏闪身不及,正捅在左肩窝上,一阵剧痛使项世敏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棍子向日本兵抛去,日本兵闪身躲过,挺起刺刀向坐在地上的项世敏刺来,这时候项世敏所能做得就只能是无奈地用身体去承受刺刀的捅刺了。
然而,日本兵的刺刀并没有刺进项世敏的身体,日本兵在冲来的一霎那停滞住了,像被突然冰冻住无法再进一寸,他的表情惊恐而怪异,他似乎不相信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上竟然会扎进了一柄刺刀,刺刀一直穿到了心脏,并且穿透了它,他看到了从前胸露出来的刀尖。
陆天宇在激烈的格斗中,瞥见了项世敏的危境,他奋力拔开三支纠缠他的枪,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将刺刀狠狠地扎进了日本兵的后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日本兵紧随着陆天宇追刺来一枪,然而他的身材太短小,脚步跟来时差出半米,所以他刺去的一枪没能够到陆天宇的上身,却只扎进了陆天宇的大腿。陆天宇吃了一痛,急抽枪回刺,迅速之快远在日本兵拔枪再扎的速度,于是,这一枪便直贯刺入日本兵的前胸,日本兵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眼珠瞪得蹦出,突然,他丢掉枪,用双手死死抓住这支贯在胸前的枪,陆天宇竟一时拔枪不出,而这时另一个日本兵的刺刀已经刺了过来,陆天宇无暇多想,丢了枪,侧身让过直冲而来刺刀,伸手抓住了枪身,正要抬左脚向对方踢去,可脚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无法拔动,只好双手抓住枪身硬生生向回夺,日本兵的力气显然不及强健的陆天宇,夺枪不过,索性就松了手,双臂一张猛扑过来,拦腰抱住了陆天宇,陆天宇没料到对方的这一手,也急丢了枪,反手去掰对方的手臂,由于对方来势极猛,而陆天宇的一只脚又不能移动,于是就失去了重心,两个人便一起摔倒在地。就在这时候,第三个日本兵冲过来了,此时,陆天宇身不能动、脚不能伸,虽然瞥见了冲上来的日本兵,但他却已经无能为力了,在他的瞳仁里,一个面目狰狞的日本兵正举起枪,枪端上的刺刀冷冷地闪着可怖的寒光,这光刺进他的瞳仁里,仿佛整个世界霎时变得惨白。
突然一声枪响,惨白的光不见了,陆天宇马上就看到,那个冲来的日本兵腿一歪,摔倒在地,在日本兵的小腿处正有一柱血浆在喷出。
陆天宇心中一宽,他想这一定是项世敏开的枪,这个时候除了项世敏难道还能指望有其它的奇迹发生吗?项世敏果然扑过来了,但他是赤手空拳地扑过来,他扑过来时曲起的右肘重重地砸在抱住陆天宇的日本兵的太阳穴上,太阳穴以及它的周围立刻陷进去一个明显的窝,日本兵的两颗眼珠拖着血丝垂坠在眼眶的外面。
陆天宇掰去勒在身上的胳膊,急坐起身,这时才看清自己的左腿是被那个胸膛上扎着枪的日本兵紧紧地抱住的,日本兵已死去,手却扣得很牢。陆天宇奋力蹬开那个日本兵,抬起头,猛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缓缓向他走来,那是个日军军官,军官手里的枪仍冒着一丝青烟。
“啊?香川慧子——”项世敏惊叫道。
香川慧子怔怔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陆天宇,陆天宇也仰着脸,怔怔地看着她,四目只是相视,看了许久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突然枪声响了,枪声就在他们身边响起,香川慧子的身子随着枪声晃了几晃,手里的枪便脱离了手,向地面坠落下来。
“梦蝶——”陆天宇惊呼着,猛地一跃,他的呼声未到人已扑到香川慧子的身前,伸出的一只手正接住坠落下来的手枪,在触到枪把的同时,枪口就调转了方向,调转方向的枪口立刻就吐出一条长长的焰火,一粒尖锥形金属,从那条火焰中挣脱出来,旋转着飞出去,前方就是它的目标,那个被香川慧子击伤了腿坐卧在地的日本兵,日本兵正在拉栓,枪膛里已经推上了第二发子弹,然而那粒飞旋的金属也正在这时赶到,一声闷响后,锥形的金属粒钻进了他的头颅里,并且在头颅里急翻了几下,霎时就搅浑了他的脑浆。
“梦蝶——”陆天宇直起身,抱住了香川慧子,另一只握枪的手却不肯将枪口从倒下去的日本兵的尸体上移开,又有三颗锥形金属从枪口脱出,砸进了日本兵的僵直的身体里。
“她?她就是梦蝶?”项世敏简直惊讶得不知所措。
香川慧子稳了稳身体,又软软地靠在了陆天宇的身上。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陆天宇在责怨她,语气却像是在恳求。
香川慧子看着陆天宇,微微叹了口气,说,“他是我的同胞呀。”
“可他却要杀你。”
香川慧子摇了摇头,“是我背叛了他们,这是我应得的。”
然后她凝视着陆天宇微微笑。陆天宇不再说话,忙解开外衣,撕下一大块衬衣布压在香川慧子的伤口上。项世敏也在身上撕下了一块布条,然而他没有给自己包扎,而是把这块布条勒到了陆天宇腿部的伤口上。
这个时候,街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日本人的吆喝声,声音越来越逼得近了。项世敏使劲甩了甩头,把对眼前突如其来的惊讶暂甩到脑后,他从地上拾起一支步枪,推上子弹,将枪口对准了院门口。陆天宇的枪也指向了那里,只不过他的眼睛却依旧盯着偎在怀里的香川慧子。
忽然,在他们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他们回过头去,看到一楼的一扇门开了半条缝,有一个黑影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身子,那半个身子的黑影将胳膊向楼栋的右侧用力挥了挥,就又急缩了回去,门也随之关闭了。
黑影的动作显然是在告诉他们什么事,处在绝境中,任何意外的事都可能是件对已有利的事,所以,项世敏没有犹豫提枪先行,陆天宇背起香川慧子紧随其后,他们疾奔到楼栋的右侧时,便在楼房与院墙之间看到了一个极狭窄的黑幽幽通道,进入这个通道,走不多远,就绕到了楼房的后面,楼后的院墙几乎紧贴着楼体,院墙上有一个小便门,也是没有门扇,跨出这个便门,他们就来到了另一条街巷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