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算计好对翁婿,舍弃了骨肉亲情。
仁平四年的元月初三这日,对于乙祭来说的确是个考验,当他正准备从女婿府上离开时,听到一件最大的噩耗,那个安排去万努郡辅佐潭京走私的族人,被司量部“请”去了飞鹰台,这无疑是一个灾难性的讯号,潭京走私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并且司量部已经怀疑上了东卢。
书房之内,严夫人亲自为乙祭与东卢奉上热茶,她胸口郁集的怒气已经消散一尽,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不安,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父亲的脸色,桔黄色的烛火下,乙祭的面孔像是一块坚硬的铁板,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气急败坏。
“究竟是怎么回事,司量部怎么会注意上子金!”乙祭接过女儿递过的茶,在唇边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重重放在案上,僵硬的目光直刺满面惊慌的女婿,丧失了以往的冷静持重。
东卢哪里知道自家府上早已被司量部监视起来,更想不到兴国公其实早已从外执事那里得知了潭京走私的真相,他才听说子金从田庄被带走时就已经惊惶不安,被岳父这么一问,更是惊慌失措,他连连甩头,似乎这样就能将祸事摆脱,这番模样看得乙祭蹙紧了眉头,下颔那两寸长的白髯都颤抖起来,这是乙祭发怒的前兆,看得严夫人一阵紧张,一巴掌拍在东卢的肩上:“还不回答父亲的问话,光顾着甩头有什么用。”
“小婿实在是不知呀,就连子金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去了万努郡,他这次回来也没有其他族人知道,怎么就被司量部盯上呢?”
乙祭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才缓和了几分:“你说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小婿就算再怎么糊涂,也知道跟潭京做的事是不能泄露出去的,子金原是庶支,家中人丁单薄,又是家道中落,就连妻儿的生活都无法顾及,我给了他个发财的机会,只让他跟家人说去了外郡帮我管理产业,怎么他一回来就被人盯上了呢?”东卢打量着乙祭的神情,连忙解释:“不过岳父大人放心,别说子金,就连潭京都不知道这事还涉及岳父,就算是司量部有所怀疑,也决不会祸及岳父大人您。”
乙祭的面色更缓和了几分,却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是大罪!若真被司量部盯上了,难道我还能不管你?”
“是,是,小婿要仰仗岳父大人了。”东卢抹了一把冷汗,略微冷静了下来:“以小婿看来,兴国公应当不知道走私的事,无非是想借着万努郡失守一事构陷我们罢了。”
乙祭没有说话,心中对东卢的看法却嗤之以鼻,飞鹰台是什么地方,多少贵族都是闻风丧胆,兴国公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就连自己都怀疑潭京因为走私事败,起了投敌叛国之心,毗昙也必然会怀疑这点,只怕就连陛下也有这样的怀疑,才下令让毗昙彻查,潭京究竟是否叛国还不可知,但走私的行为只怕怎么也掩盖不住了,想到这里,乙祭的目光阴沉下来,缓缓地扫了一眼东卢,却问:“你是刚才田庄回来?”
“小婿本想着今日动手要了子金的性命,为了慎重不欲假手他人,才备了一桌酒席,原想将子金灌醉再动手,趁夜埋在后山,这样就是神鬼不知了,可小婿刚到田庄,什么都还不及实施,司量部的人就来了,不由分说就将人带走,小婿不敢阻止,生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你总算还有点脑子。”乙祭佯装松了口气,他不想将自己怀疑的事告诉东卢,反而是想稳住他,不让他发现危险:“事已至此,切不可自己乱了分寸,潭京如今生死不明,万努郡也已经失守,毗昙就算是怀疑什么,也难以找到证据,光凭着那个子金,他也不能构陷了你。”
东卢拍了拍胸口,信了乙祭的话,严夫人也舒了口气,立即又得意起来:“父亲毕竟是上大等,陛下还要仰仗于您,兴国公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就算是子金真说了什么,我们也能说他是受不住严刑逼供才污篾于人,陛下也知兴国公与父亲素来不睦,必不会信他的一面之辞。”
“是这个理,等舒玄公立功归来,必定也是站在我们一边,到时候再联络些言官,反而可以弹劾他妒嫉功臣、罗织构陷。”东卢也来了劲头,一扫刚才的惊慌失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全没有留意乙祭目中的阴森与讽刺,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一颗弃棋。
当乙祭与东卢各怀目的密谋商议的同时,城西国公府的梅园之中,洛伊与毗昙沐浴完毕,正依偎在紫罗帐内,尽管气氛与那边大不相同,可话题却是大同小异。
洛伊伏在毗昙的胸前,纤巧的手掌感受着他鸦青锦的亵衣内沉稳有力的心跳,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她刚刚说完了早些时候与乙祭父女的那番交谈,总结了自己的看法:“上大等这般表现,定是知道潭京有什么不妥,我怀疑走私那事与他脱不开关系。”
“那老狐狸是急了,还是我家夫人厉害,三言两语就洞悉了乙祭的破碇。”她的耳朵贴紧了毗昙的胸膛,听着熟悉的语音从他胸腔深处涌出,就像从泉眼里汩汩而出的温泉水,舒缓而平稳,让她身心舒畅。
毗昙一手揽着洛伊的腰,摩梭着她玉白的绸衣里温暖柔软的肌肤,一手把玩着她倾泻而下有如水藻般的长发,时而用食指环绕,时而穿插梳理,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映着明月珠的幽蓝,唇角微翘,惬意十分。
“你是在怀疑万努郡失守的事,怀疑潭京为了毁灭罪证,干脆引贼入境,投敌叛国?”洛伊并不回应毗昙对她的赞扬,忽然问道。
这么明显的事情当然瞒不了她,毗昙将鼻尖埋入了洛伊的发顶,一边吮吸篷松的百合香味,一边问她:“你怎么看?难道不觉得万努郡的陷落实在是太是时候了。”
“你怀疑得很有道理,潭京本就与百济商人勾通,他有动机,也有这个能力,可是他的家人还留在国都,他要怎么保全家人?”
“若是潭京一直下落不明,陛下虽然会追究他失职之罪,不过看在他以身殉国的份上并不会重责他的家人,顶多是贬为平民罢了,再说,我怀疑他根本就不将家人放在心上。”
洛伊吃了一惊,从毗昙的胸前抬起半张脸来:“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郡守一般会带家人上任,可潭京却将正妻留在国都,反而是带了两房小妾,听说他并不看重嫡子嫡女,却对庶子庶女疼爱有加,他若真有叛国之心,只需安排好在万努郡的妾室就好,根本不会管正妻与嫡子嫡女的死活。”毗昙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不管潭京的死活,一旦叛国的罪名坐实,他留在国都的家人是必死无疑了。”
“若真是如此,他的妻子才是最可怜的人。”洛伊心里沉甸甸的,唇角的弧度也消失了。
毗昙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黯然,便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拉了拉厚实的锦被,忽然翻了个身,半压着洛伊,看牢了她的清澈明眸,里边有他模模糊糊的影子,她似乎对他突然的举动有些愕然,眼睛忽闪着,微张着柔软的樱唇,露出一小排贝齿。
她腰上的绸带早已在不经意之间被他解开,衣襟上的海棠花散乱于肩下,露出半抹洁白,毗昙将手指放在她微微突起的锁骨上,缓慢而轻柔的敲击着,唇角渐翘渐高:“好久不见,夫人你可想念为夫?”
他的衣襟略敞,露出结实的胸膛,沐浴后的百合香结合着身体自带的青草气息嚣张地侵袭着她的嗅觉,让她有些迷离,很想将脸孔埋进去,却调皮地半侧了身,逃脱了他的怀抱,洛伊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佯装疲倦:“我困了,咱们还是改日再见吧。”
想躲?这可不行。
毗昙将手放在她的腰上:“那……为夫给你解困。”还没来得及用力,洛伊就已经扭动着身子妄图躲过威胁:“夫君,妾身真的困了。”
“困得连痒都不怕了?”毗昙贴近她的耳边,一边用炙热的气息撩拨,一边稳稳地抓住纤腰,轻搔了两下。
洛伊的身子蜷缩得更紧,忍不住呵呵笑着,往里躲去,抢过锦被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看你怎么躲。”毗昙干脆翻身而起,骑在她的身上,双手插入了她的腋下挠个不停。
洛伊惊叫着,不得不躺平了身子,阻挡着毗昙的手臂,她的脸颊通红,眉梢眼角分明是笑意,嘴上却不断地求饶:“好夫君,放过我吧,我投降还不行……别挠了……我求你……”
她扭动着纤腰,似乎喘不过气来,胸前丰盈处像一双熟透的蟠桃,在一层紫纱抹胸里跃跃欲出,挑逗得毗昙热血沸腾,他一把扯开了那层阻碍,毫不犹豫地伏身下去,衔住了一粒樱红,浅尝吮吸。
香甜的滋味刹时涌入他的唇齿之间,让他的下腹躁热不散,他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躯体微微颤抖着,忽然让他无比兴奋,忍不住轻轻一咬,久久不放。
洛伊倒吸了一口凉气,十指抓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呻吟出声。
锦衾已经被他丢在了一旁,她却没有觉得一丝冷意,因为被他牢牢地揉进了怀里,他的热情透过肌肤渗入她的血液,也让她沸腾起来。
她亲吻着他的耳垂,用舌尖轻挑,忽然报复般地用贝齿衔住,磨了两下。
“敢咬我!”毗昙笑着将她摁倒在身下,嘴角一翘,双眸闪闪发亮。
“谁让你先咬我。”洛伊瞪着眼睛,耀武扬威般地挑了挑眉。
两人贴身的亵衣早已在纠缠时除尽,明月珠的荧光透过紫罗帐映入,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一双同样美好的身体,毗昙微咪了眼,看着洛伊因为得意炫耀般都起的粉唇,狠狠地磨牙:“你会后悔的。”
不待洛伊说话,他猛地伏下身去,双臂穿过她的腋下,牢牢抱紧了她,他重重地轻吻着她的锁骨,时不时地轻咬一下,然后一路向下,将炙烫的吻烙满她的全身,他感觉到她已经融化了,腿间那神秘的地带湿滑润泽,这样他才满意,用单身捧起了她的玉臀,长驱而入,却忽然停顿。
洛伊浑身早已经酥麻难忍,当他狠狠进入时才呻吟出声,本以为帆船出海,会随着波涛跌荡前行,却忽然被搁了浅,她有些茫然,睁开轻瞌的眼睑,看见毗昙的脸就在她的面前,唇角带着邪恶的笑意。
“你想不想我……”他执着地追问。
这个坏蛋!洛伊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毗昙用他的武器轻刺两下,又停住了,依然戏谑般地看着身下的人。
洛伊连手指都轻颤起来,她的某个地方聚积着焦灼,被他抑制住得不到排解,这种无法言说的感受让她极度怨念,她咬着唇,委屈地看着毗昙的耀武扬威。
“说,你想不想我……”毗昙伏在她的耳边,热热的气息让她呻吟出声,这让他十分满意,用舌尖撩拨在她的耳垂。
“想……”洛伊总算是投了降。
“那你求我。”
真是该死!洛伊心里狠狠地诅咒着,却不得不放柔了语气:“哥哥,好哥哥,我求你……”
你也有今天,毗昙开心得想笑,却忽然被一张热情的樱桃小口封住了嘴,仿佛有一块温热的火炭掉进了嗓子里,直落于腹中,他的体内轰地一声被引燃,一切的促狭捉弄都被焚尽,他忘乎所以地回应,将她带入了云层之中,九天之上。
——
子金并没有耗费廉宗多少精神,不过挨了一顿皮鞭,还没有动用赤烙,他就将帮助潭京在万努郡与百济商人勾通,贩卖盐、铁的行为供认出来,同时对于郡尉已经捕获百济商,掌握了潭京罪证的真相也是供认不讳,廉宗十分得意,等子金在罪状上签字画押,就忙不迭地捧到了毗昙面前。
“兴国公,果然如您所料,这个人正是从万努郡偷跑回来的,他既然已经供认了,卑职现在就可以逮捕东卢。”
毗昙看完手中的罪状,冷哼一声:“他没有供出乙祭?”
“这……”廉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来他就是一枚棋子,并不知乙祭也牵涉其中,不过东卢是乙祭的女婿,乙祭这次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
“他只交待了这些?”毗昙并不答理廉宗,晃了晃那页薄薄的供辞:“关于万努郡如何被袭,潭京是否通敌,他没有交待?”
廉宗开始冒冷汗:“卑职想,就算潭京与百济勾通,引贼入城,这样的大事也不会告诉他。”
的确不会,若他知道这些机密,也不会有命跑回国都了,毗昙那张供辞扔在廉宗脸上:“我们现在是查什么?是查万努郡如何城破,是不是有人投敌叛国,引贼入城,你拿着这个东西就想将上大等与兵部统领定罪?”
廉宗慌忙站了起身,连声认罪:“卑职无能。”
“那个传令使怎么说?”
“还是那番说辞,他倒是个嘴硬的。”说起传令使来,廉宗更是泄气,一连许多日,无论怎么用刑,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只说是百济兵突袭,才致万努郡失守,潭京与郡尉都身负重伤,想必已经以身殉国,死不承认有人与百济串通献城,对于郡尉掌握潭京罪证一事也是矢口否认。
“他若真是郡尉派回的亲信,又怎能不知道潭京勾结百济商人一事,这个传令使一定有问题,务必要让他开口。”毗昙略蹙着眉:“他一定是潭京的亲信,替潭京赴死,这人倒是个死忠的,想来一定有什么把柄握在潭京手中,先去查查他的底。”
“还是兴国公英明。”廉宗谄媚道。
“乙祭与东卢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不过也不能放松警惕。”毗昙吩咐完这句,挥手打发了廉宗,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起那天与洛伊商议时她说的话。
她并不认为乙祭与东卢有叛国之嫌,因为万努郡失守,非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反而会将他们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若是害怕走私之罪暴露,不如灭了潭京的口来得干脆利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潭京,一了百了。
还有一点,乙祭与东卢应当都想不到潭京走私的罪行为暴露,万努郡的消息要传到国都,不会这么迅速,他们没有时间串通,就算是潭京叛国,应当是潭京的个人行为,而与乙祭无关。
因此,就算是毗昙最终查明潭京有罪,如果贸然牵涉到乙祭,陛下也会发现蹊跷之处,会认为是毗昙利用这个机会排除异己。
最为慎重的做法,还是要以证据服众,不能太过激进。
光凭着子金的供辞,还无法将东卢入罪,更不能牵连乙祭,因此还是要等合适的时机,等舒玄公夺回万努郡,才能有查明真相的可能。
一个东卢不算什么,让毗昙犹豫的是,女王会不会因为乙祭参与了走私就对他动手,毕竟上大等引领着和白,是春秋的助力,洛伊认为光凭这个罪名,女王不会打破平衡,她多半会严惩东卢,给乙祭一个警告而已。
但毗昙是不甘心的。
乙祭这人四处敛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么一个败类,他一定要铲除。
更何况铲除乙祭,无疑是对春秋的一个沉重打击。
只是这次的确还不是时机,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让乙祭自乱阵脚,做出一些举动,让女王对他的忌惮与厌恶更添一层?
想到这里,毗昙眸中一亮。
他决定去仁康殿求见女王。
毗昙才进了仁康殿,乙祭立即就得了信,顿时忐忑起来,以他的想法,子金一定是耐不住将潭京走私的罪行招供了出来,那么无论还有没有其他的事,东卢一定是保不住的了。
自己参与走私的事只有东卢知道,一定不能让他供出自己,那么,现在就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可要怎么动手?女儿又要如何安排?他这几日都在想这问题,但使终没有完全的主意,而且这个时候如果动手,会不会反而掉入新的陷井?
冷静,不能太焦急!乙祭警告自己。
对,光凭一个子金的供辞应当还不至于会让兴国公对东卢动手,但自己若轻举妄动,反而会坏事,还是得再等等,再等等。
可万一司量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逮捕东卢,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乙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