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木驰骋在草原上,身后数百零星黑点虽咬着她的身影不放,但使足了力气去鞭笞马匹也追不上她。
未至晨曦的冷风刮在她脸上,她侧头回望叹了口气。
“徐仁卿,你可真是个大宝贝,我现在惹怒了容王是吃不了兜着走。”
已经来不及咒骂自己头脑一热,只要知道了徐仁卿是自己走的,并不是被他们囚起来或是捉回北容就好。
“照这么直行几十里就到了离国界,他们不敢跟。”
到了离国界的九州城,便可不再逃了。
九木突然松开手,扬起双臂抓着身边簌簌作响的清风,她的素衫荡起层层涟漪,像只通白的苍鹰。
竟比昨日还要爽快!
她心里急,是被身后人追着的急,但她不怕,这急切便成了燃至五脏六腑的激动烈火。
又吃上一大口凉风灌进喉咙里,扯着嗓子喊道:“我就是奔逃的命!”
不然为什么因此而感到欢喜?
九木本来合着眼感受这许久未见的畅快,突然,她感觉身下的黑马猛的一绊,完全没有支撑依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并不怎么美观的曲线。
白烨探出速度极快,但它快不过风,九木护着脑袋在地上卷的头发蒙,直到浑身摔的没知觉才停下。
“什么东西?”她扯着脖子才能抬起眼来,黑马躺在草地上。
视线躲着脸旁的看戏的杂草,黑马身边竟然有几十个灰色身影,她心里一惊。
什么玩意,我这事摔傻了?!都出幻觉了?
白烨钻进手心里环起整个人,九木憋着一口气撑直身子,胳膊上的每个关节都咔咔作响,刀削的痛感直达心口。
怎么护却依旧磕破的薄唇含着血,“真他妈的疼!”
九木此时才明白徐仁卿为什么那么小题大做,摔下马同九木忍受的剜目之痛相差无几。
灰色影子又钻进她的余光里,扫见其中个人都手持长枪利剑,他们的踩着无声的脚步逼向地上粼光阵阵的九木。
“九州归,血海流,白发苍苍亦可守。”
空气中响着荡气回肠的呐喊高呼,地面也是咚,咚,咚!
如同敲响战鼓般震的心口发堵。
“什么东西?”九木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太清他们嘴里铿锵说的到底是什么。
“九州归,血海流,白发苍苍亦可守!”
“军令如山!”
“军令如山!”
灰影逐步走进九木,他们齐头并进,排出战斗的队列,杆杆长枪直至视线所至的她。
“嘶!”想站起来的她感觉自己的腿动弹不得,稍一用力就痛苦万分。
那阵气焰明显是冤魂,在荒草野坡中不肯离去,但他们好像配合默契,步调协调的太令人震惊。
“白烨。去。”说完这句话,白烨猛的冲进灰影当中,竟然兜了一圈原路返回至九木手心中。
“白烨!”它没了动静,任九木在如何的喊着桃枝为证也不再探出去。
“找到了!”
九木拖着后腿,地面被马蹄声敲的作响,是容王的兵马。
她凄惨的哼了声,他们还真是契而不舍啊!啧,不行,走不动,连起身都难。
忽然,那些灰色身影化成灰烬裹在苍蓝的天空中,随着云不断的翻转流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九木被人扛上马时因为剧烈的疼痛昏过去,所有知觉尽数丧失。
再睁开眼,是被种种强人的药气与血腥味儿猛冲醒的。
眼皮下的睫毛被脸颊淌满的汗挂上浊露,想稍稍动动,但脸扭动脖子都不行。
她又合眼回忆了下摔下马的过程,惊心动魄。
要不是伸手快,她的脖子早就折成两截了,鬼知道那匹马跑的有多快?
是足足甩了后面那些士兵只看见个黑点那么快。
摔下马窝到脖子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啊。
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这次遭殃的不是什么脖子,而是腿。虽然全身上下都酸痛难忍,唯独一条腿内的骨头连心的痛。
抬起手她都得嘶嘶,呼呼的不停换气才勉强能伸出被子。
当然知道这地方不是客栈,也不是绛州药铺,她摔在那种地方神仙也发现不了她。
除了,他。
容王换了龙纹的棕黄色外衫,内里一层暗红色与淡白领子锁着脖颈,像地狱府的辅佐官习惯的那般勒着。
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就连金色的发冠也是正正当当的束着发。
“醒了。”容王的声音有些淡,好似嗓子里噎着硬东西。
九木没做声,而是缓缓合上眼,她没什么道理想看见他。
倒是因为他自己摔的半身残,不,也许比她想的更严重。
她从没想过自己这副身子会受这么重的伤,神明,应该是无坚不摧的。
容王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则端在跟前,不动声色的搓着拇指与食指。
走近床时药物夹杂血气扑面而来,他不在意,因为闻的太多了。
“贺川姑娘想走之心强烈,也不必如此。”
没错。王宫里在任的十位医师都对她束手无策,只是垂着眼皮摇头摇头,再摇头。
不是不能救。
她的腿摔的最严重,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擦伤淤痕,简直可称之为体无完肤。
她的连滚着几圈。草地上暗藏着的碎石硬石那么多,这么几圈下来,没个好地方也太正常了。
容王听着医师缓缓道来简直不敢相信,前些日子救她于马上的利落姑娘现下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不必演猫哭耗子的把戏。”
九木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更似怜悯,她成了这样自然是她自讨苦吃,更在于冤魂。
自己伤容王在先,理由放在她心里想自然得当,但放在张大人心里就不一定了。
“我。”
容王几乎完了自己该称自己什么,这事儿国师教了他几年,好不容易改正又被这件事吓破了胆,忘的一干二净。
“贺川,本王保证会请四国之内最好的医师来替你疗伤。”
她十分烦躁的说:“我不想说话。”
容王垂下头,拇指掐进手心里,语气尽量的平缓和顺说道:“好好休息。”
说完,他甩袖直奔庭院之内。心理之复杂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