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像是见惯如此特别的场面,特别镇定自若地帮芷念处理。她压住芷念落红的情况,又吩咐别人将芷念抬到马车里。她淡然地处理好这些,才趁着难得的空挡检查自己的伤势。若是方才有她随行的药带出来,她也不会受到别人的钳制。而今来不及研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芷念躺在马车的榻上,心里稍安。她冲琥珀嘴角轻扬,闭上眼睛索性抛开俗事。她不得想起若年以前给她的锦囊,虽是原先她以为是无字,没想到后来用了孤流捎带的药粉才显出其中的字词来。其中颇有印象的一句便是:涵馨者,为敌也。涵馨是谁,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一直没有参透,此时倒能静下心来仔细思量番。里面暗藏的玄机,着实令人猜忌。她想着想着,受不住席卷来的沉沉睡意,困顿地睡去。睡梦里的平静,总算能把她紧蹙的眉头给压平。
永康王朝的尔虞我诈丝毫没有影响竺虞的行动。泉岩的九珏殿内的气氛此刻愈发剑拔弩张起来,涵馨和竺敏间矛盾愈发显然。这日天气方好,涵馨在院里闲适地逛。
“王妃。”涵馨的身后蓦地刮起一个腻得发苦的嗓音。她皱皱眉头,敢情又是美人计。转瞬从未过的热情爬满涵馨的眉梢眼角,她热络地拉过她细滑的小手亲切拍着。她温柔开口:“孔小姐,快请到里面去做。怕是还未用午膳吧,今天不妨留下。”
孔殊华原是朝中大臣之女,她今日橙红色鱼鳞百褶裙打扮,曳地裙体现出养在深闺闺女的仪态风光。恰到其分的白皙瓜子脸上嵌着一双会说话的明眸,小巧高挺鼻子下泛光泽的红润双唇欲说还休。眉心处朱砂痣令她清纯的气质增抹妩媚,难解的风情随着眼波流转显扬。
她今天来的目的,便是想见竺敏,打探前朝的事物。家族联姻的事情早已是商量,如何能推三阻四。方才涵馨出人意料的热情把她惊住,她不可思议地望向涵馨。警惕谨慎的神情浮上她的眼底,只是她依旧露出甜美的笑容张嘴问涵馨:“王爷在吗?我找他有事!”
闻言,涵馨抿嘴轻笑。孔殊华倒是堂而皇之分毫不客气,光明正大挑衅她。以为她稀罕这个正室的位子,奉若有权势的人为神明,忘记底层的事物。
涵馨对孔殊华有难言的反感,只是为方便将来利用她打好关系。她动动心思,计上心来。她轻扬秀眉,高声吩咐道:“孔家四小姐到访,快请王爷出来。”
不一会儿,竺敏臭着脸走出来。涵馨的眼睛瞪得老大,看来孔四小姐果真很讨他的喜欢。否则他怎么纡尊降贵出来迎接,涵馨的表情竟有些讪讪,看起来心底倒显得有些不是滋味。
竺敏瞄眼涵馨的样子,居然竟扯嘴笑笑。涵馨更是凭空添了层愠色,说不出的恼火。他面对天仙般貌美的孔殊华终于融化他千年冰山的僵硬神色,忙不迭上前搂着她走进禾木厅。
涵馨跟着上前,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拿起桌上摆放的西瓜笑眯眯询问:“孔小姐,清爽可口的西瓜,您喜欢吃吗?”她素来吃惯了西瓜,所以才有这样的寻问,为的只是体面。
“哎呀!西瓜这般廉价的东西想不到王妃喜欢。甜得发腻,不适合殊华。”孔殊华慵懒地坐在竺敏身畔,娇滴滴数落涵馨。她的声音定会使人起鸡皮疙瘩,浑身觉得黏了东西不自在。
西瓜,多么优良的品种。涵馨还担心她的那张嘴会玷污西瓜的圣洁,她也不清楚为何心思不像平日般缜密。她心里似乎充斥着无名的火气,想要寻找某样事物发泄才能平复。
涵馨强自压下心底的不适,捡起桌上新鲜的荔枝,笑问:“孔小姐,喜欢荔枝否?古人曾云: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便是杨贵妃喜食荔枝的典故。”长安,确是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繁荣富华,就如以往的永定。
“杨贵妃,唐朝的贵妃吗?”孔殊华诧异的疑惑声令涵馨明白过来,不容自己继续幻想。她忽而勾起苍茫的一丝笑,莫非她在这里投入太多的感情,以至于分不清什么该为,如何去做?
三个人皆是无言,心里藏的谋算在这般的氛围里沉寂下去。各自坐着,不去看众人的神情。
午膳很快做成,几十碟的菜洋洋洒洒铺开。色泽饱满肥腻适中的脆鸭,汤底浓郁香味扑鼻的海鲜杂汤,清新可口的清蔬小菜......除却菜色还有一盅美容养颜的八宝蓉粥。
涵馨早点没用,早已是饥肠辘辘,丰富多彩的菜色不禁令她食指大动。说到底依然是皇族的生活奢侈,果然投个好人家至关重要。否则怎会有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象。
她提起筷子,不知从何下手。心情的沉重竟阻止她下筷,那些苦苦挣扎在底层生活的人们奢求的不过是顿饱餐。可她有什么资格去思量别人,她仅是个为自己盘算的自私自利人。
“咦,王妃对饭菜不满意吗?”孔殊华故意挑刺,光彩照人的双眸充满挑衅。
涵馨只是淡笑:“孔小姐,不仅要自己吃的好必要的时多想想别人。我不饿,你们继续。”
她走出去,过好久才整理好情绪踏进厅里。她扫眼桌上大多数未动却要去倒掉的精品美肴轻蹙眉头。她的心里略起波澜,情不自禁地挥手示意收拾东西的人退下,犹豫许久开言:“王爷,能否把桌上的东西整理打包送给没饭的孩子吃?这样的浪费,实在没有必要!”
“为何?凭什么要把东西给别人吃?”竺敏不为所动,他的冷血无情激发涵馨积存怒火。
涵馨忘记自己所处的位置,气愤地指责:“为何?当官者高居庙堂食百姓之俸禄,不为民做主。寻欢作乐于花丛蝶间,不替民着想。你身为王爷,在家食珍馐;你身为王爷,在家搂娇娘;你身为王爷,在家自逍扬。我问你,你若是有天成为他们难道希望你的主子也是如此。自顾自己,不管别人!”她不是竺虞的人,却是见到如此景象想起永康的那些人,心怀感慨。
竺敏面色涨青,眼珠赤红,高声作答:“你从来不了解官场的生活,你又凭什么信口开河?”
“不了解,好笑!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心虚的回答吗?”涵馨不甘示弱,轻蔑到不愿看他。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屑和你讨论这样的问题。我明白地告知你一件事情:我不会沦落成为那些人,不劳你为我担忧。”竺敏压住火气,轻描淡写地展现他的权利。
涵馨气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自己动手收拾桌上的菜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不予理睬。
“来人,把桌上的菜拿去倒掉喂狗。”竺敏没有同情心,他根本不在乎外面流落街头的百姓。
“不要。”涵馨扯过桌布,不让他们得逞。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本王说的话你们当作没听见?”竺敏风淡云轻的威胁声果然有效,他们对涵馨不再留情而是奋力抢夺。
“不要。”涵馨不肯松手,桌上的硬物烙得她掌心疼痛。她忍住将要涌出的泪水,不清楚今天是哪根弦刺激了她。本来计划好的事情不能得以实施,她把所有的力气花在争夺粮食上。
孔殊华难以置信望向发髻凌乱的涵馨,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堂堂九王妃居然会狼狈到跟别人抢东西。涵馨的颜面反正是丢到姥姥家了,哪管其它无关紧要的琐事。
“嘶!”谁也不会料到涵馨的手劲大到能够撕裂桌布,双方没有防备猛地向后跌去。碗碟破碎,涵馨的身体跌向铺满锋利脆瓷的地上,手并遭罪。
“啊!”急促的疼痛感来不及控制,涵馨惊呼。她猛然收回手,碎渣还残留在细腻的掌心。红白两色交织,但是好看得紧。敏锐的痛楚刺出她的泪水,最后没能掌堤岸的溃决。
“谁容许你们这么用力?”竺敏慌张地跑过来,握起涵馨的手轻声安慰。
涵馨仿佛失去能够支配行动的能力坐在地上悲惨哭泣,她不想表现出懦弱然而不得不懦弱。
偏生这时候孔殊华还要插上一脚,她酸溜溜跺跺脚:“王爷,王妃没事。您别担心!”
“敬叔,送孔小姐回去。”竺敏明显失去耐心,直接下了逐客令。他的大手覆在涵馨背上,微妙的反应令涵馨本能想要躲避。他不悦地眯起眼,声音越发沉闷:“敬叔!”
“哎!王爷。孔小姐这边请,老奴派人送您回去。”敬叔是个小老头,弓着个背身形佝偻。
孔殊华临走前不忘恶毒地瞪涵馨眼,似在张扬她的气场。
涵馨眸光冷淡待地看着孔殊华走远,讥讽:“戏演完,戏子该下场了吧!”故意作秀,不就是想要孔殊华恨她。竺敏你不愧为心计高手,随时随地陷害别人。
竺敏恢复常色的清明双瞳稍暗,嘴角轻佻:“林涵馨,你很聪明。你要是不聪明,我估计会喜欢你更多一些。”
“少恶心,其它随你,我只要自由。”事情的发展下去已经不是涵馨可以控制的情况,当务之急是要从这里脱身。她本来想利用孔殊华脱身,现在想来这个法子行不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