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腮胡子猝不及防，被陆离震退三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离。
“你的刀法不拖泥带水，凌厉之中浩然正气，变换之中留人三分余地，想必不是那种奸诈恶人，但你是从什么地方学会我师叔的左右换刀法？”大腮胡子收起雁翅刀，对于陆离的刀法，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额，这位胡腮兄。实不相瞒，其实我以前在铁血门拜师学过艺。”陆离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后来太不思进取，就被逐了出来，哈哈哈哈。”
说着陆离右手一甩刀，刀光一闪，已经没入厨房。片刻之后，厨房之中，店小二端着两大盆牛肉，人已经到了他们桌前，却还是扯着嗓子喊道：“来嘞，客官，您们的牛肉。”仿佛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店小二一样。
“陆兄，忘了自我介绍，我姓何，叫今何在。这位，额，这位胡腮兄姓王，叫王五。”尖嘴猴腮的今何在说道，招呼着两人重新坐下。
“额，今兄。不，何兄，王兄。有缘千里来相会，来，小弟敬两位一杯，先干为敬。”陆离一饮而尽，心中却暗腹：你到底是姓今，还是姓何。
“陆兄，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进的铁血门？”铁血门的人只相信刀尖上的感情，两人一对刀，王五也是对陆离放下了敌意，他先是一饮而尽，然后又对陆离抱拳道：“刚刚是我无理了。来，我再敬陆兄一杯。干！”
“干了，干了。”今何在尖嘴猴腮，喝上头之后猴脸就跟猴子屁股一样红，打一个酒嗝，问道：“我看陆兄年纪轻轻，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你说谁这么狠辣，要煮了你还要吃你的肉？”然后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会陆离，“你的肉有什么好吃的？还能比得上醉生梦死好喝？”
“可能我的肉吃了之后可以长生不老吧。”陆离又恢复成一幅半睡半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说道，一脸认真。
然后他又对着王五说道：“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因为吃不起猪肉，所以拜入了那屠夫的门下。”
这一段回忆，轻描淡写的让王五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想与陆离说些铁血门中的事，也算叙叙旧，可陆离这说的，让他实在没法接下去啊。
……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三人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勾肩搭背，阔阔而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论起天下英雄，真当是青梅煮酒论英雄。
“当今天下，修仙之法，百家争鸣。但也鱼龙混杂，我看能登上那通天之路的，也就道三家，剑三家和那佛三家的几位仙长，其他人都不能入一流之内。”今何在一脸向往的说道。
“依我看，自古大隐隐于市，真正的神仙也就在大市之中。就铁血门那屠夫，两把杀猪刀，说不定能砍五个你说的所谓仙长。”陆离瘪瘪嘴，不以为然。
“陆兄，切莫乱说。”王五正色道，“诸位仙长都是仙风佛骨，超脱天外，只手翻云覆雨，徒步直上青云。岂是我铁血门一个江湖门派，莽夫俗子所能媲美。”
“陆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仙就是仙，凡就是凡。仙家长生，佛家涅槃，而我们凡人却只有生老病死，最终落入轮回。”今何在一身猥琐和俗气，却是对这仙家佛家推崇至极。
“长生不老？涅槃成佛？所谓飞升，所谓涅槃，难道不就是死吗？”陆离已经趴在桌上，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越来越低，今何在和王五都无法听清他说了什么。
长生飘渺，涅槃枯寂。
不如醉卧云端，不如笑傲仙山，不如红尘俗世南柯一梦，不如云水之间任我逍遥。
……
“那八卦门渊源于黄帝，直修先天清静无为大道，以无为法而兼学有为法。悟道无为，清心静气，修性而自修命。老子曰：大道无为，无为而无不为。飘游于逍遥之地，入于无何有之乡，当自可入道矣，是故无为自清净，自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以入老子所谓众妙之门矣！”今何在一脸吾心向往之。
“曲高和寡，顽固自守，近与迂腐，何来逍遥无为？”陆离趴了一会，稍稍醒转过来就听到今何在在说那八卦门，一脸不屑的道。
“那九宫山呢？集大成于老子，修阴阳五行之法，自有为法而上修无为法。阴阳栽接，假以鼎炉琴剑，器皿丹房，伴侣黄婆，龙虎并用，火药俱全。周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故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互补，五行相益，道法自成。”今何在又是一脸吾心往矣。
“尽人可修，门第之间，鱼龙混杂，何谓之道？”陆离又是一脸不爽的说道。
“那你说那梅花谷……”今何在又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一次还没等今何在说完，陆离已经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重术轻法，三式皆称之为首，内斗不断，如何一心求玄？”
“……”今何在终于忍不住了，他借着酒劲一拳就招呼在陆离脸上。他所向往的仙门佛院，竟然在陆离口中，如此不堪不屑不以为然。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陆离也是酒意上涌，想起了不堪的诸般往事，跟今何在你一拳我一拳的从桌子上滚到地上，活脱脱两个醉汉。
王五酒量是三人之中最好的一个，赶紧出手制止这两个醉汉，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那些地方都是我等凡辈无法企及的神仙道院，这辈子恐怕也都见不着摸不着，谈他作甚。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觉得那少年才俊天下几何？”王五赶紧岔开话题。
“我看那少年才俊当属八卦门赵河图，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却已经达到了练气化神的还丹境。他的道法，可演算天地，可变化古今。阴阳六爻知生死，乾坤一掷定江山。当真是后生可畏，少年英雄。”今何在坐在条凳上，一脸不爽的看着陆离。
但王五却对此不甚认同：“都说河序龙马，伏羲演八卦，洛负龟书，大禹定九州。光这道法之上，便有一个九宫山陈洛书，可与那赵河图比肩。更别说天下少年才俊，当然是小剑神叶青衣，十年磨一剑，一剑平青城。”自古刀剑不分家，想他一个练刀之人，当然是推崇剑宗少年才俊，而这少年剑客之中又以那叶青衣为第一。
“若论剑法，我看还要算上楚天阔。”陆离若醉若醒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回忆，那一把巨阙剑何其霸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若是三年前，还能算上他。不过现在嘛，你也不看看，他这三年都干了什么，喝酒，一醉醉三年。”今何在就是要跟陆离作对，鄙夷的呷一口酒，仿佛他喝的不是酒一样。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陆离酒有些醒了，有些感慨的说道。
“那你呢？”王五突然望向陆离，他总觉得陆离不是凡人。
“我？我怎么能跟他们比，不过若是排个逍遥榜，我势必天下第一。”陆离哈哈大笑道，他喝了一口酒，有点苦。吃了一口肉，没有味。“我也就只能做做梦罢了。”
“逍遥榜？那顶个屁用，哈哈哈哈。”今何在笑，王五也笑，陆离也跟着笑。
阳光洒下斑驳树影，光影交错，虚虚实实，恍若隔世。
一家无名的小酒馆内，三个酒鬼相继醒来，今何在翻身上马，再次邀请陆离与他们同行，“陆兄，你若有空，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往阳城，去会一会那天下豪杰，说不定有幸还能闻上一闻那醉生梦死，若是再能尝上一口，当真是不枉此生。”
“不了，何兄，王兄。小弟怕到时候被谁煮了吃了都不知道，若是两位兄台能够讨到一杯醉生梦死，定要给小弟留上一口。”
“那必须给陆兄留上一口，陆兄放心，我等绝不会将你在这里的事告诉别人，告辞。”王五翻身上马，对着陆离抱拳说道。
今何在一拍醉沉沉的脑袋，好似想起什么，对陆离说道：“陆兄，我听闻那百鬼门醉阎罗，为了那一杯醉生梦死，已经出动了百鬼夜行。还请你多加小心，保重，告辞。”
“多谢何兄提醒，我会多加小心的，告辞。”随着两声嘶鸣，两骑绝尘而去。
“你要去吗？”店小二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出现在陆离身边，他扯着嗓子，把昏沉沉的陆离吓了一跳。
“卧槽，你能不能别到处咋呼人。”陆离没有正面回答他。
“既然你要走。”店小二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还是从陆离的睡眼中看到了一丝亮光，他这一次没有扯着嗓子，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沉重，他说道：
“那就把这三年的酒钱给了吧！”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打在陆离的脸上。竟让他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去处了，他只能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睡眼迷蒙里，正是他昨天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