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年,壬辰月,丙辰日。
清明。
桐城。
城,梧桐枝头翡翠枝叶,传说有凤来仪,传说凤凰涅槃,传说里有人爱上了凤凰,在佛前祈祷了五百年,化作这一棵梧桐树,化作这一片梧桐林,化作这一座梧桐城。
桐城西北。
依山而建的古寺庙,梵音不绝,香火缭绕,香客虔诚而来,或祈愿,或还愿。却有一人,只是买了三炷香,却不拜菩萨,径直走了。
陆离就这样,走过香客络绎的古寺庙,走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走过一座山,走过一片城,来到一座小坟,驻足良久,直到天渐渐黑,风渐渐凉,小雨绵绵而下,淅淅沥沥,宛如诉说一个人的心声。
香火在小雨的缠绵中愈烧愈烈,最后,小雨停歇,香火湮灭,人已走,坟依在。
千里之外,一间小酒馆内,陆离像往常一样走进酒馆,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小二,上酒。”
“好嘞,客官,还是像往常一样三斤白酒三斤牛肉?好嘞,您稍等。”店小二见到一副还没睡醒的陆离,将手上的抹布甩在肩上,吊着嗓子喊道。
旁边一桌的两个人看见陆离走进来,原本交谈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许多,但见陆离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也可能是觉得他们交谈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文要,声音又不由的大了起来。
“你听说了么,阳城有人要买一壶醉生梦死。”那个长得尖嘴猴腮的说道。
“真的假的?”一个大腮胡子奇道。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在阳城都传疯了,你在阳城随便抓一个小毛孩子都能问个清清楚楚,我也是听我在阳城的表哥说的。”尖嘴猴腮说到激动处不由提高了声音,来增加他讲话的真实性。
“小二,再上两斤好酒三斤牛肉,给这两位兄台。”陆离揉一揉惺忪的睡眼,自然熟的将位子挪到了尖嘴猴腮脸的旁边。
“这位兄台,可否详细给小弟讲讲这醉生梦死的事?”然后他也不管那尖嘴猴腮脸答不答应,兀自一手托腮,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又好似时时刻刻都会睡去。
“好嘞,客官,您们的酒,牛肉稍等片刻,新鲜出炉马上就好。”那小二提着三坛老酒,明明已经到了他们身前,却还是扯着嗓子喊道。
“好说,好说。”尖嘴猴腮脸平时就是一个话唠子,又见陆离这么识时务,酒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阳城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他也是自然熟的给大腮胡子和陆离倒上一碗老酒,又给自己满上之后,喝了一口老酒,讲的就更起劲了。
“没错,就是那个醉生梦死!传说喝一杯忘却烦恼,第二杯忘情,第三杯更是能忘掉前世今生!不过,这酒之前也就存在传说之中,真的假的,都没人知道。有人出价购买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嘿!本来大家还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只当是一个笑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没想到过了两天,你猜怎么的?居然还有人出来回应了,说是要买那醉生梦死,有!但是这酒不卖钱,千金不换,只卖一个人情!先不说那人情是什么,你们猜那买酒的人是谁?”
尖嘴猴腮脸看两个人都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当下也不急,反而是喝了一口酒,大口吃起肉来。两只眼睛则盯着两人的表情,咕噜噜的打转,见两人都是连连摇头,大腮胡子更是憋红了脑袋,才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肉,道:
“正是阳城城主楚天阔。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三年之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他楚天阔的大名,阳城最年轻的少年城主,剑宗宗主最得意的大弟子,当代少年才俊,在洛城一役之中,一把巨阙剑更是杀敌无数,以一人之力力缆狂澜,无论是仙家大能还是平头百姓,都是对他赞不绝口。
可是人心善变啊!三年之后,废物,酒鬼,各种不堪入耳的东西,都是骂他的。听说他三年之间纵横酒场,整日咛叮大醉,稀里糊涂,无所事事,若不是他师傅剑无涯,他的阳城城主之位恐怕早就易主了,也不知道那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又呷了一口就酒,说道:“不过想来他这个阳城城主喝的酒,肯定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喝上的成年佳酿,这不,喝了三年好酒,就盼着要喝醉生梦死了。还说举一城而换一酒,听听听听,一座阳城,方圆上万里,就换一壶酒!”
“这酒要是让俺喝上一口,死了也值。”那大腮胡子也是个酒鬼,眨巴着大嘴罐了两大口酒,一脸向往的说道。
只有陆离在不经意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惺忪的睡眼里闪过一抹回忆的神色。
尖嘴猴腮接着说道:“可是人家不卖。看来这卖家也是大有来头,一座阳城人家还不稀罕。只说要楚天阔答应他一个条件。”
“那他要什么条件?”陆离看尖嘴猴腮还要滔滔不绝的讲下去,他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插嘴问道。
“找一人,杀之,煮之,食之。”尖嘴猴腮说到这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气,让人有一丝冷汗留下。
“谁?”这次不仅是陆离,大腮胡子也急切的问道。
“陆离!”尖嘴猴腮神秘的说道,说完这两个字,又是用那双咕噜噜的眼睛看着他们。
“这陆离是谁?”大腮胡子被尖嘴猴腮吊足了口味,一只手端着一碗酒都忘记了喝。
“碰。”陆离原本一只手托腮,打着瞌睡,这下倒好,他一个支撑不住,磕到了下巴,疼的他龇牙咧嘴。
“哼哼,你们连陆离都不认识,没听说过?”尖嘴猴腮阴阳怪气的问道,不等陆离有话要说,然后又眉飞色舞的说道:“这陆离,当真是穷凶极恶,无恶不作,又奸诈狡猾,诡计多端,听闻他八岁就偷看寡妇洗澡,九岁开始招摇乡里,为恶一方,十岁偷盗,十一岁抢劫,十二岁放火,十三岁杀人,十四岁加入魔教,十五岁奸淫掳掠,无所不至,十六岁灭人满门,妇孺皆杀,十七岁……”
正当尖嘴猴腮还要如数家珍的说下去的时候,陆离额头一黑,连忙打住他,“额,猴腮兄,实不相瞒,小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陆离。”
“你居然就是那恶人!”那大腮胡子明显是信了尖嘴猴腮的胡诌瞎扯,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下,怒目圆瞪,一把雁翅刀长七尺,腾空而起,落入手中,一刀朝着陆离的脑袋下来。
“唉唉唉唉,王兄!稍安勿躁,别激动,别激动。”那刀锋离陆离的头顶还有一厘的时候,两根筷子宛如镀了铁一样,稳稳的夹住大腮胡子的雁翅刀。
那尖嘴猴腮脸还是一副猥琐的样子坐在条凳上,手中拿着两根筷子,对陆离打了个哈哈,然后转头对着那大腮胡子说道:“王兄,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道上听得途上说的,难免有失偏颇,以讹传讹罢了。但就凭陆兄刚刚那一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也相信陆兄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奸诈小人。况且天下叫陆离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哪只他一个陆离。”
“应该就是我。”陆离好死不死的又加了一句,睁开他惺忪的睡眼,一脸认真的看着那大腮胡子大汉,喝了一口酒。
“哼,人的名树的影,他陆离要是一个好人,怎么也不会传出这种名声。”大腮胡子明显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是较上真了,见尖嘴猴腮拉着他,左手拿起酒碗灌了一大口酒,手中的刀却不落下。却又突然想到这酒还是陆离送的,呸呸两口,酒又喷了出来。
“我明白,铁血门的人只相信刀尖上的感情,小二,借你刀一用。”陆离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碗,活动了一下手腕。
“好嘞。”一把九环刀上还夹着阵阵牛肉的香味从厨房飞出,风驰电掣,化作一道寒光,落入陆离刚刚放下酒碗的手中。
“铮。”陆离右手反手拿刀,用力一震,将大腮胡子的雁翅刀震开。他脚尖一点长凳,如鱼跃,如鹰击,腾空而起。刀光交错间,右手刀换到左手刀,左手下劈刀。
“铮铮铮。”
那大腮胡子也是反应极快,来不及反转刀身,居然用刀柄挡住了陆离的左手下劈刀。
陆离的刀一接触大腮胡子的刀,左手刀又换到右手,又是一下右手下劈刀,落在大腮胡子的刀刃上,将大腮胡子震退一步。他刀尖一触即返,又变成双手持刀,从大腮胡子头顶一刀辟下。
三刀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