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狭路相逢
章小慧感觉到早晨和燕伟健那样闹腾,也许伤了他的自尊,但她心里不甘心啊?女服务员那句话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感觉到心里十分憋闷,总想要寻找发泄的对象。当中午收到燕伟健发给她的短信时,她的心里略微平静了许多,说明这个男人的心还在这个家里,没有灵魂出窍。
章小慧无心像以往那样在饭菜上下功夫,草草地弄了两个菜。儿子见妈妈闷闷不乐,扒了几口饭,拿着电视遥控器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儿电视,便到学校去了。无心看电视,平时养成午睡的习惯也被这烦恼的事搅得心烦意乱而没有了睡意。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燕伟健给自己发短信不回家吃饭,到底是否属实?敏感的心里顿时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想到这她便拿起手机给燕伟健办公室打电话,办公室电话转移到魏倩倩的手机上的。听小魏说他们在一起吃饭,还问要不要燕哥说电话,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章小慧似图躺在沙发上好好睡一觉,以缓解高度紧绷的神经。但脑海里总是不停地浮现出近些天来发生的一幕幕纠心之事:燕伟健的手机不停振动,他慌慌张张地急忙删除信息……北街上,一个女人亲热地挽着燕伟健的胳膊肘儿往前走……早晨的米粉店服务员“刚才那女的给了……”这些不可动摇的画面涌进她的脑海,怎能入眠啊?
章小慧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感觉眼睛胀胀的。这样呆头呆脑地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她的心里依然萌生着自己的窥探计划,尽管这窥探计划让人心烦意乱,让人不愿看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但她心里还是想要弄个汤清水白,水落石出。
时间指向了下午五点半钟,章小慧再次打通了燕伟健办公室的电话。她想,如果是燕伟健接听电话,她就叫他出来走走,把早晨的怨气解一解。如果是小魏接听电话,她也可以了解到燕伟健现在的行踪。她心里这样盘算着,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正当她准备挂断电话,那边却传过来小魏娇滴滴的声音:“喂,哪位?哦,章姐呀?我们现在在外面有事。哦,好好好,燕哥好像也在,现在不晓得他是回办公室了还是在茶房,我一会问问。哦,好的,好的。”小魏还没挂断电话,章小慧就听到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宝贝,过来,把机关了嘛?嘿嘿。”随着一阵淫荡的笑声,那边传来小魏和那个男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她张起耳朵努力地听了很久,电话那边的男人说:“宝贝,一会我们去锦屏山公园玩,野外训练会更加刺激呢,哈哈哈……”一阵淫荡的调笑之后,电话便中断了。章小慧感到万分惊奇,年轻的小魏,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变得那么下贱了啊?听声音肯定就晓得她是在和哪个男人鬼混,真是不可思议。看来这市委办公大楼里面的人个个都不简单,但这更增添了章小慧心中的疑虑。
章小慧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逛荡,心里觉得也好无聊。突然,从她敏感的内心,升腾出一个新的念头:对,就这么办。
从刚才小魏电话里窃取到的情报,章小慧断定他们单位的活动可能与锦屏山公园有关。于是她确定了目标,向锦屏山公园走去。
公园里的下午冷清清的,步行街两旁的店面亮着灯光,行人稀少,生意更是冷冷清清。章小慧走到锦屏公园爬山的步游道,一辆镫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从步游道路口转过头来,向公园外开去。章小慧在心里骂:,哪个龟儿子有钱人,逛公园也车接车送。
章小慧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多年,但真正到这锦屏山上的次数却很少很少,除了在公园的步行街上逛荡,就没有爬上过山。虽然自己喜欢锻炼身体,但都是在南湖公园里面活动。人们说南湖公园是大众公园,而锦屏公园则是情人的场所。特别是山顶的树林丛中,更是谈情说爱最为隐秘的绝佳地方。
章小慧就这样往山顶上爬。走到凉亭时,已经是汗流浃背,脚腿软,浑身无力。她来到凉亭内的圈椅上坐了好久,把气歇息得差不多了,她走出凉亭,脚下步游道路边透着微弱的、梦幻的灯光。低沉舒缓的音乐把个锦屏山唱得更加寂寥,章小慧望眼向山下看去,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城市又进入到了梦幻般的夜色之中。她脑海里不断回响小魏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向山顶进发。
低沉舒缓的小夜曲和这流淌出来的汗水,暂时使章小慧烦躁的心情得到些许释放,她不时加快了脚步,朝上攀爬。
据说,这锦屏山上山的步行阶梯共有九百步,加上白塔内的阶梯,共九百九十九步,其取意九九归一,而普通百姓则把登山上顶意称为九九长寿,爬上锦屏山,健康赛神仙。
章小慧就这样吃力地往上爬着,偶尔回头向山下的城市张望。突然,她敏锐的眼睛像捕捉到了什么,睁大眼睛仔细地辨认,暮色苍茫中,一对熟悉的男女身影正朝阶梯下面走去,好熟悉哟?这不就是早晨挽着燕伟健胳膊肘儿的那位狐狸精吗?那粉红色的上衣,黑色紧身长裤,走路一翘一扭的屁股,细细的腰肢儿,女人看到都心生嫉妒,难怪燕伟健被她迷惑。而那走在这骚女人旁边的,不正是自己的男人燕伟健吗?那熟悉的身影就是在梦里我章小慧都认得出来。
章小慧心里有点窃喜,又十分气愤。窃喜的是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气愤的是这个男人终于还是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婚姻和家庭。她呆若木鸡地慢悠悠地返身往回走,看着这对男女卿卿我我地往阶梯下走,自己好像就是个外人,她心里那个妒火啊,就要冒出头顶。更让她凝惑的是,刚才上来的路上怎么就没遇到这对男女呢?该不会是在那丛树林里鬼
混了才出来的哟?
不行!章小慧在心里喊了一声,突然“蹬蹬蹬”加快脚步一路往阶梯下跑。她要检验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好奇心促使她急于揭开前面这对男女的神秘面纱。她要大声质问燕伟健,要他们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后面“蹬蹬蹬”的脚步声让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燕伟健和冬月儿同时向上一望,这一望不打紧,章小慧怒气冲天地向下狂奔而来,令他俩始料不及。两人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章小慧狰狞可怕的面目。
“燕伟健,你给我站住!”章小慧在后面喝令道:“你工作挺忙的嘛,忙忙碌碌原来是到这幽静之地来会情人来了呀?”章小慧声音很大,使寂寥的丛林小道更加寂静。
燕伟健没跑,他站住了。冬月儿也没跑,也站住了。他们要看看这个冲他咆哮的女人到底要把他俩怎样,燕伟健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汤的架势。而冬月儿呢,却低眉顺眼地垂着头,双手抠着指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章小慧对她的发落。
冬月儿想向章小慧道歉,毕竟自己是偷了人家的男人。虽然没捉奸在床,但刚才燕伟健搂着自己的腰,他老婆肯定看到了,怎么也不好向人家解释。冬月儿铁了心要面对现实,她想趁此机会给章小慧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毕竟意外相遇那天章小慧在场,还有那天她进了自己的衣服店,或许她不记得了,但冬月儿可以袒然告诉她,然后消除误会,轻松自如地把人家的老公还给她,毕竟都是女人,都是一心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两个女人。
“你这个不要脸的婆娘,怎么偷人家的老公啊?”章小慧冲到冬月儿面前,顺手就扇了冬月儿一个耳光,冬月儿一个踉跄,身子往梯子下退了两步。她并没有生气,而是耐着性子喊了声:“章姐,你不要生气,听我给你解释好吗?”“你干什么啊?怎么动手打人呢?”燕伟健抓住章小慧还要扬起的手,用身体护住了冬月儿:“小惠,你不要乱来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你给我解释什么啊?你们都跑到这山上来偷情了,还要怎么解释呀,我眼没瞎耳没聋,你当我是个莽婆娘呀?早晨起来就往这狐狸精婆娘那里跑,还一起吃早饭。你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我打人?我打人了吗?我打的是偷人的婆娘呀?”章小慧显然比较激动,声音一声压过一声。
“章姐,不要生气好吗?你冷静点,我向你赔罪,都是我的错。”冬月儿低声下气,像是向章小慧检讨。
“你个偷人的婆娘,你说得倒轻巧,你老公偷人你怎样想?你只管你们搞得舒服?想过我的感受吗?老子就晓得那天下乡是假,和你个婆娘鬼混去了才是真,你以为我不晓得呀?呜呜呜……呜呜呜呜……”章小慧突然坐在了地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燕伟健顿时慌了手脚。他不知道怎样劝慰章小慧,也不知从何说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此时,再美妙的话语她都难以相信,这样让她发泄发泄也好,可以减轻她内心深处的压力。
燕伟健呆呆地站在章小慧身边,任由她自由地抽抽泣泣地蠕恸着肩膀哭泣。冬月儿拿眼睃了燕伟健两眼,示意他劝慰一下章小慧,而燕伟健则立在那里傻瓜一样不知如何。
冬月儿不满地瞪了燕伟健一眼,她走过去和章小慧并排坐在了阶梯上,小心翼翼地对章小慧说:“章姐,其实我和燕伟健的关系你早就晓得,我们都认识几次了,就是没机会和你一起摆‘龙门阵’,今天我们可以敞开心子说个亮堂话,免得你误会。”
章小慧抬起头来,泪眼汪汪而又凝望着冬月儿:“我们认识?我是觉得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章小慧一边抽泣,一边擦着眼睛,口气中充满敌意地说:“早晨看到你这个狐狸精就觉得面熟,既然是熟人,咋还兔子吃起窝边草了哩?城里这么多的男人,你为啥专门破坏我的家庭呀?”
“章姐,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冬月儿启发试地问章小慧。
“在哪里见过?”章小慧不再哭泣,她也似图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冬月儿便将第一次在出租车上的意外相逢,第二次在服装店里与杨桃花来挑衣服这两情节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但她却把燕伟健躲藏在卫生间的事情瞒得紧紧的。
章小慧终于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他的初恋情人佟冬月?我不知道你们从第一次见面后怎么联系上的,都这么长时间了,原来你们早就勾搭成奸了哟?手段高明哟?我的天啦!”章小慧听了如五雷轰顶,肝胆欲裂。她知道冬月儿在燕伟健心中的份量,过去燕伟健曾经把他的初恋情况不止一次地向章小慧说过,这看似如烟的往事怎么突然就降临到了自己头上来了呢?章小慧内心深处涌现出严重的危机感来,这更增添了她对冬月儿的抵触情绪。她坐在那里又开始跌脚摆手地嚎啕了起来。
“章姐,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来。”冬月儿有些言不由衷:“其实燕哥就是想和我说说话,叙叙旧,仅此而已。你放心章姐,燕哥他永远是你的老公,谁都不能把他从你身边抢走的,我的章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冬月儿说完,亲热地抱过章小慧的肩膀,似图得到她的原谅与和解。
章小慧一摔胳膊肘儿,把冬月儿的手挡了回去:“我晓得你俩做出了啥好事情了,难怪这段时间他碰都不碰老娘一下,我的天啦,呜呜呜……”章小慧并不领冬月儿的情,依旧哭天抹泪哭哭啼啼。
“你倒是这样说
,燕伟健他整夜整夜不回家,还给我扯慌,心里没鬼才怪?说不定你们早就把好事都做了,在我这里表清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章小慧开始平静下来,但她依然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冬月儿,冬月儿不禁有些恐慌。
“你这个人总是东想西想的,怀疑这怀疑那的,人家冬月儿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相信人家一回吗?”燕伟健也说话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心中没鬼,偷天换日干啥去了?心中没冷病还怕吃西瓜?我说她一句你就心痛了?有胆量你就明媒正娶地把这个狐狸精娶回家?老娘早就不想侍候你了。”章小慧把气出在了燕伟健身上。
燕伟健“这这这”了半天,满脸通红也没憋出一个屁来。
章小慧在步游道上闹腾了半天,在冬月儿和燕伟健的软缠硬磨下,终于答应下山到公园里冬月儿的服装店坐坐。
来到步行街,一些铺面还灯火通明,但人迹稀少,冷冷清清。冬天的步行街就是这个样子,显得有些萧条。“跑球到那里去了哟?这么久都不回来,等得我好烦哟?”后面“噔噔噔”一串脚步声,三个人都回过头来,见腊梅儿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嘴里充满了对冬月儿的抱怨:“看嘛,紧到不球来,钥匙也不给我,人家喊我吃饭、唱歌哩,门市没法关,走又走不成。”腊梅儿一通火爆脾气,全然没有把燕伟健和章小慧放在眼里。
“好好好,耽误你了,你走你走。”冬月儿显然也生气了:“今后各照顾各的门市就是了”。
“各管就各管,谁稀罕谁,我说你这个人也是,都二十几年了,还有啥感情可谈嘛,现在的美女帅哥一抓一大把,有必要那么情深意长吗?嗯,都啥年代了。”腊梅儿一袭话,说得燕伟健无地自容。
章小慧一下子记起那天在出租车前排坐着的金发女郎。她知道是佟冬月的妹妹,她要当着冬月儿妹妹的面羞辱冬月儿,她抓住时机发话了:“人家感情深厚得很,都完全回到二十多年前了,你恩我爱地要死要活,不趁机到公园浪漫浪漫,销魂销魂,再不把二十多年的感情补回来,青春就消失了嘛。”章小慧话中带着讥讽。
“你?”腊梅儿一怔:“你是哪个哟?管得这么宽?你逛你的街,管人家的闲事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没球事干。”
“啥?你说老子没事干?”章小慧气不打一处来:“你姐姐把老子的男人勾引到这山上来浪漫青春,你还说我没事干?我没事干总不会像有的婆娘偷人。”章小慧嗓门很大,像是故意要引起人们的注意。
“你说谁呢?那来这么个野婆娘?”腊梅儿受到羞辱,她一下子冲到章小慧面前,就像泼妇那样想来个强势骂街。
“说哪个?哪个婆娘偷别人的老公哪个心里明白。”章小慧显然不甘示弱,她理直气壮地凑了上去,眼看两女人就要进入战争状态。冬月儿上前把腊梅儿往外一推,大声冲她吼叫:“佟腊梅,你给我走开好不好,哪个叫你用这种口气和我章姐说话的?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冬月儿气愤异常,血往上涌,把个任性的腊梅儿一下怔出了好远。
“哦,哦?原来是你老婆呀燕哥?”腊梅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焉焉地呆了好一会。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这三个人仔细阅读了一番,然后冲怒气冲天的冬月儿叫:“你个婆娘还说我,自己不给我介绍介绍还吼我,给你守门市守到现在还遭吼,真是好心没球好报。”
“滚,叫你滚远点你没听到吗?”冬月儿冲腊梅儿继续吼叫,她脑海里浮现出凉亭里腊梅儿女儿魏倩倩和杨市长的那一幕,内心深处揪心地被煎熬着。她恨这个玩世不恭的妹妹,这么多年与丈夫魏二娃既不离婚,也不一起,天各一方地在社会上鬼混。女儿魏倩倩的成长都与她无关,以至于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她心里那个痛啊,恨不得刮她一层皮。
冬月儿异常暴怒的情绪,顿时把章小慧和燕伟健怔在了那里。章小慧则认为是对刚才自己那刻薄话的回应,但为了不火上浇油,她再没出声说话。而燕伟健也想起了凉亭树丛中窥视到的那一幕,没想到腊梅儿的女儿原来是魏倩倩,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两个多月的大学生村官。
“好好好,我滚,我滚哈。”腊梅儿刚才的辣劲没有了:“姐,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哈?我这就滚,这就滚。”腊梅儿说完,一路“噔噔噔”的皮鞋跟着地的声音,向街道尽头飘去。
“章姐,对不起,对不起哈?都怪我那不懂事的妹妹,惹你生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里给你赔罪了。”冬月儿一改刚才那怒发冲冠的气势,很快把事态平息了下来。
而章小慧心里则嘀咕:领教了佟冬月,你手段高明,你这不是变相损我吗?说你妹不懂事,其实是暗指我的嘛。不行,我章小慧也要显得素质一回,不然反倒让这个狐狸精和燕伟健小瞧了自己。于是她破天荒地笑了一笑说:“这也不怪你妹,都怪我太没素质,不应该来管你们这闲事,事情都是我惹下的,是我不对。”章小慧话里有话地带着刺儿。
“哪能怪你嘛,都是我和伟健做事没有思量,本来好好的一件事情,正大光明地见见面,说说话,有啥嘛,不对的应该是我。”冬月儿诚恳地说。
听到冬月儿说“我和伟健”这句话,章小慧心里那坛醋啊,快要冒了出来,但她感觉到冬月儿这个女人的确有点难对付,不能用自己那种粗暴的方式。嗯,好嘛,我章小慧就慢慢和你缠嘛,反正现在老公还是我的,虽然心向着你,但笑到最后的肯定是我。章小慧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